十年九患是沂河,大水来时翻浪波。
两岸人民深受苦,旧时政府怕洪魔。
每年沂蒙山区发大水,洪水便会顺着泗水、沂水南流,到江苏南行,进入运河,灌进骆马湖,而后一部分出骆马湖南行,进入淮泗境内;一部分向东,奔向邳州、新沂、沭阳、灌云,直入东海。但因下游河道堵塞,常造成洪水泛滥,使苏北、鲁南备受其害。
解放前,兵慌马乱,无人顾及。解放后,中央决定立即解决此处水患问题。于是1949年国庆节之后,淮海地区便迅速动员,组织百余万民工奔赴导沂工地。
史圩乡由祝安带队,率领500多人开赴沂河大堤。两人一辆木轮车,一把铁锨。车上推着锅碗盆灶,粮草和盖工棚的木料,以及衣被与食物,加起来都有一百多斤。
由于解放初第一次展开这么大的工程,动用这么多的民工,没有经验,造成了一些浪费。民工在出发之前,政府给每人发了50斤面粉,而且要求都做成干粮,随身携带。结果到了工地第二天,上级便发下了口粮。而民工所带的干粮十天也未吃完。
到了工地,民工们首先忙着搭建工棚,以便晚上栖身。棚子不高,两簷拖地,木棒支起,上盖麦草。人得躬着腰才能进去。
此时已到十一月中旬,天气寒冷。早晨,民工们站在河堤上,望着河塘,不敢下水。祝安见邻近的工地上已经开工,于是把鞋一脱,裤角一卷,随手抄起一把锨,叫一声“下!”,便第一个下到水里。
随后史渡村副村长矛头也大叫一声“随我来!”跟着祝安下了水。岸上人见了,都纷纷脱鞋下河挖泥。
小木轮车从河底往岸上推泥很费力气,必须有人在前面拉车,才能把一二百斤的泥土送上堤岸。史庄大结巴维松一向怕出大力气,他父亲在世时经常骂他“男子汉,没出息,放屁都没有劲。”
这次上河工,他开始死活不愿意。村长史钦航对他说:“你不出工,就出钱雇人去。”
听说要出钱,老婆不愿意,骂他道:“蠢货,五十斤白面你不要,赖在家里干什么?喝西北风啊?”
老婆一骂,他醒了,为了白面,拼了命也得去。最后他来了。但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这样重的活,让他推车肯定不行,让他下水挖土也不愿意,听说需要人拉车,他立刻抢去了绳头。
史渡村有两个大力士。一个是矛头,过去在史庄油坊打油,五十斤铁榔头一口气抡了五十下。另一个是汤庄汤同许,长得膀大腰圆,身高一米八三,曾经一顿饭吃过十八块碗口大的玉米水饼,人们送他外号“十八块”。不过他和矛头相比,只能算后起之秀。矛头在打游击时,汤同许还是十来岁孩子。
这两个人在工地上第一天就比赛起来了。汤同许让人把他的车子上满了土,不要人拉,一挺腰便把一车土送上了大堤,众人一片叫好。矛头见了,也不服老,也让人把车上得满满的,也不要人拉车,只见他提起丹田气,双手紧握车把,双臂一使劲,一车土便也稳稳地上了堤岸。大家见了,高声叫道:“好!宝刀不老,不减当年!”
汤同许见了,叫上土的人再给他车子多上一点,车子上的土堆得像小山一样。他仍旧不让人拉,连车绊都不要,两手握把,撅着屁股往堤上推。不料想,到了堤坡上,只听嘎喳一声,两个车把断了,连人带车趴到了堤坡上。汤同许站起身来,用脚踢一下车子,骂道:“没有用的东西,车把还没有我的膀子硬。”
见状,有人立刻出主意说:“十八块,你干脆把车子搬到堤上去吧!”
十八块将此话当真,果然伸开双臂,一使劲把剩下的土连同车子搬到了堤顶上。于是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矛头见了,不服输,也让人再给他车子上多上一些土。
祝安见了,忙走过去阻止说:“矛头,不要再比了,车子已经坏了一辆了。几十天的工程呢,得悠着干,有你们出劲的时候。”
接着又转过头对十八块说:“你暂时休息一下,喝口水再干。干泥头活,得慢慢来。坏了的车子放在那里,回去再修。等一会再换一辆,土不要上得太多。你不累,车子还吃不消哩!”
十八块听了,笑着挠挠头。
在十八块和矛头的带领下,史渡村的工地上掀起了干活的热潮。铁锨像银燕一样上下翻舞,把带水的泥土一锨锨送到车上。木轮车像小牛一样,在堤坡上来来往往,爬上爬下。拉车人躬着腰,像大马虾一样,叫着号子往岸上拉。
大结巴维松被这股热浪推着,也十分卖力地一趟接一趟地拉着车子,马不停蹄地跑着,累得满头大汗。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大力,第一次发挥出劳动积极性。
休息时,结巴看一看自己的肩头,发现几条红红的血印,立刻感到火辣辣的疼,不由得发出呻吟声。祝安听了,连忙过来问他怎么了。结巴说:“大叔,你看我这肩膀,都快出血了,不敢碰的疼。”
祝安仔细地看了看,说:“不要紧,只是勒红了一点皮,没有出血,会很快好的。你不会干活,所以造成这样。注意,以后拉车,肩上垫条毛巾就好了。你今天干得很好,继续努力!”
“大叔,我不能再拉车了,想起肩膀就疼。”结巴打退堂鼓了,看来祝安的鼓励表扬也没有发挥多大作用。
政府出大招,决心除水妖。
民工百十万,热浪激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