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众惶惶,孩童亦爱枪。
校门已关锁,愁煞读书郎。
世事纷乱,人心不安。学校关门,孩子贪玩。维华、维营、维宪、学祥几个孩子整天在一起,不是跳绳就是踢毽子。跳绳,数维营跳得好,他个子矮,身体灵活。踢毽子数学祥踢得好,他腿长,个子高。
前天早晨,他们在东庄玩,听到河南国民党放枪,都吓了一跳。幸亏维华爸开枪掩护,他们才安全跑回家。后来听说庄南大路上一个小孩被打死了,他们更感后怕。他们觉得玩也得改变改变方式,换换内容。他们也想寻枝枪玩玩,以便自卫。但那是不可能的,连干部、民兵都缺枪、缺子弹,小孩子上哪里弄去。
几个小孩合计一下,便到交通沟里挖油泥,这种泥红黄色,粘性大,可塑性强,晒干了也不裂。他们把泥挖来,掺一点水,在木板上反复地摔,摔到柔软细腻的时候,将它制成手枪、手榴弹、地雷。晒干以后,便到野外演习打枪、埋地雷、投手榴弹。玩的兴高采烈。
维华觉得玩这假的东西还不过瘾。他见父亲的枪常会放在家中,便称父亲不在的时候,端起枪瞄准或拿着刺刀乱舞,有时板着枪栓,扣着扳机,吧嗒一声,吧嗒一声,觉得怪好玩的。姐姐见了,常常加以制止,告诉他那是危险的。但他管不住自己,一有机会便玩枪,有时还拿着子弹玩,甚至把子弹推上膛再退出来。母亲见了,连忙喝止,并且告诉祝安。
祝安听说忙把子弹收起,告诫他不能玩枪,有危险。但他还是见猎心喜,见枪就兴奋。
史钦航长大了,从儿童团团长变成了游击队员。他天天和祝安在一起,经常在六塘河大堤上站岗放哨。他家宝银老太太常对祝安说:“你看着我们家大毛子,不要让他乱跑,注意安全。”
史钦航只有兄妹两人,所以老太爷、老太太特别疼爱,上哪去都不放心,在这战争年代更是提心吊胆。
祝安有时带着史钦航,两个人顺着河堤边上的交通壕,从西到东查岗,一直查到史圩渡口。
因为情况紧张,党员干部们晚上不敢在家睡觉。天气不冷的时候,晚上常在庄稼地里、树林里过夜,有时一夜得挪好几个地方。天冷的时候藏在人家牛棚里、草垛里过夜。
一天夜里,祝安和史钦航两个人想到东庄学清家门口的草棚里过夜。进去后,史钦航用手一摸,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人头,吓得叫起来。祝安又用手摸摸说:“不要怕,这是一个木头塑像。”他划了根火柴一看,原来是史祠堂里面一座菩萨像。祠堂被毁时,学清把他请回家来,藏在这个茅草屋里。这座塑像叫地尊王,白天看着都威武吓人,夜里见了怎么能不害怕。据说地尊王是管土地、管农业,管乡村,大小事务,所以过去逢年过节都有人会给他烧纸、焚香,求他赐福。史圩游击队中有一个队员叫史轮山,长得有点像这个地尊王,四方脸,一翻眼睛有点怕人,所以大家就送他一个“地尊王”的外号。
史钦航今天被地尊王吓了一跳,一夜未睡好觉。
祝安想,过去这些菩萨被人顶礼膜拜,鬼子来了,他们住的房子被毁了,现在和老百姓一样东躲西藏,社会动乱,不要说民不聊生,连菩萨也不得安宁。
那天,祝安、史钦航、徐大山、王书余和史仰朋几个人在汤庄东头的六塘河边交通壕地坞里,防守河南敌人偷渡。他们一边烤火,一边闲拉话,火中还烤着几块山芋,香味不时地冒了出来。
他们拉着宿北大战的事,说着涟水战役的事,谈着史学嘉在涟水战役中牺牲的事。他们搞不清华野让出两淮,北撤山东的战略,担心苏北根据地被破坏,将来怎么办?
正拉着的时候,祝安从地坞里伸出头往河里一忘,大声说:“快拿枪,国民党从河南过来了,已经下了水。”随着他一声尖叫,大家立刻拿起枪向河南射击,子弹打在对岸的水边,激起了许多水花。
见河北岸打枪,敌人立即从水边退回大堤上,向北岸疯狂射击。当时游击队的子弹很少,一个人就是五六发子弹。打了一会,祝安见各人子弹已经剩下不多了,便与大家商量说:“我们还是撤离吧。”望望河对岸。望着河对岸,敌人又开始渡河。
祝安等五个人从地坞里弯着腰走了出来,往西跑,河南敌人见了,呼啦啦一梭子弹打了过来,王书余的草帽被打落地上,幸好未伤着人,祝安喊趴倒,大家立刻卧倒。
等枪声停了,他们又起身跑。刚跑了几步,对岸机枪声又响了起来。祝安伸手一把将史钦航按道,同时喊,卧倒,大家又趴了下去。
带枪声停止,祝安又喊:“快跑。”
徐大山人比较胖,跑不动,累得喘呼呼的。祝安说:“快,上庄,沿着汤庄墙边跑。”
史钦航把帽子也跑掉了,祝安弯腰把他帽子拾了起来,再跑。
听到枪声,汤庄、东庄的老百姓也都一个个地抱着孩子,背着包袱,拉着牲口往西跑。
祝安见了,又叫大家转过身,向河对岸放了几枪,迟滞敌人过河。大家一直跑到刘河西岸的孔圩,才停下来。
夜夜难安席,居眠常转移。
巡防河水畔,遇险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