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县城买米

 

买米县城去，一行四个人。

粮行穷砍价，忽地起风尘。

史大胆约了本庄史仰珠、祝贤、祝安几个人一同上县城贩卖大米。

四爷说祝安年龄小，不让他去。

祝安说∶“我已经十七岁，还小吗？三爷家祝贤二哥也去，大胆哥，仰珠哥都去，四个人，怕什么，丢不了，尽管放心。”

这时祝贤正好也在边上，便上前说∶“四爷，有我呢，请放心，保证丢不了。”

“听说你们要去县城买米，买多少啊，跑几十里路划算吗？”四爷问。

“也就买一二十斤，多了也没有钱。”祝贤说。

“我认为买这么一点，犯不着上县城，周围集镇也能买得着。”四爷又说。

祝贤说：“此地米不好吃，县城卖的是青阳米，一煮满屋飘香，熬米粥太好了。”

四爷骂道：“你他妈两顿饱饭一吃就挑剔了。”

祝贤嘻皮笑脸的说：“换换口味，又不常吃，人生在世，好的东西也该尝一尝，不能白活一辈子啊！”

“你爸同意了吗？”

“同意了。我爸都同意了，你还不同意祝安去啊，把青阳米也弄几斤来家尝尝。”祝贤反激四爷。

四爷想，三哥这次怎么大方了，竟然同意祝贤到县城去买米。但又一转念，可能是刚娶了新儿媳，想显摆显摆自己有出息。既然你能买，我也能买，家中还有个未来的儿媳妇呢，也让孩子改善一下生活。于是，他不再反对了，便又关心地问：“几十里路，二十斤米难背啊，还要车子吗？”

“大胆哥说，带一辆车子就行了，总共也不会超过二百斤的。”祝贤说。

四爷听了，把手一摊说：“那你们去吧，早去早回，在外面不要生事。”

大胆四个人过了六塘河，一路上说说笑笑，太阳到东南角便到了县城。

四个人先到粮行转了转，见有十几个卖米的，看了看品种，又问了问价钱。有江南的米，有淮安的米，有青阳的米，品种不同，价位也不同。三种米，江南米最便宜。青阳米最贵。几个人在一起商量买什么好。

祝贤说∶“我们在家说是来买青阳米的，当然说话要算数。不的话，回家肯定挨骂。”

“就是太贵。”大胆说。

他本来是以胆大出名的，但这回不敢胆大了。因为手里没那么多钱。俗话说，一个钱能难倒英雄汉。也有人说，钱是王八蛋，没有事难办，多了变坏蛋。

仰珠见大胆犯愁，便说∶“我去和卖青阳米的老头商量商量，谈谈价，看能不能便宜。”

仰珠比较精明，会砍价。平时有卖货郎到庄上，他嘻嘻哈哈，拐弯抹角，最后都能便宜地买下想买的东西。

大家见仰珠要亲自出马，都觉得有希望谈成，便一齐赞同他去。

四个人跟在仰珠背后，到卖青阳米的老头子米摊前。

“老大爷，贵姓？”仰珠开头不谈买米。

“免费姓朱。”老头抬头望望来人回答。

“家住哪里？”仰珠又问。

“湖西。”老头又答，有些不高兴，心里话我在做生意，你问这些干嘛？

“啊呀，是朱洪武皇帝老家那里吧？”仰珠惊喜地问。

“朱皇帝老家离我们家有三里路。”老头提起朱皇帝，来了兴趣。

“难怪，难怪，看你这副福相，就知不是一般人，你肯定是朱皇帝家族中的人。”仰珠又靠近一步说。

“听老一辈人讲，原来都是一门子的人。”老头一听太高兴了。

好像一块黄金多年被淹埋在沙子当中，今天终于被人发现，开始觉得自己要发光了。

“哈哈哈哈哈 …。”仰珠大笑起来，说∶“难怪今天一出门就听见喜鹊叫，“今天遇见贵人了。”

老头听了，心里越发高兴。

“你老今年多大了？”仰珠又问。

“我快七十了。”老头高兴地回答。

“哟，这么大年纪，身体还这样好，还能来卖大米，家里难吗？”仰珠显得惊讶起来。

“不困难，不困难。家中米吃不了，怕生虫，还是卖了的好。”老头不愿说家中困难，缺钱花。皇帝家族中的人，哪能哭穷啊。

“老大爷，你这米多少钱一斤？”仰珠终于把话引入正题。

“五个铜板一斤。”老头回答。

“太贵了。”站在一边的大胆说。

“比其他人的米都贵。”祝贤也跟着说。

“我这是青阳米。好米！”老头解释说。

“其他米也都不错，白白的，香香的。”祝安说。

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区别。

“你这小哥不懂，看起来样子差不多，吃起来口味不一样。”老头说。

“我们只求吃饱，不在乎口味。”大胆说。

“老大爷，他们想买，你就降降价吧？”仰珠劝说。

“我这米好，不能降价。”老头执意不肯。

“当年朱皇帝放赈救民，多大方，多仁慈啊！你们姓朱的都会有这种慈悲心吧！”仰珠在一旁灌迷魂汤。

老头心里很自在，用手摸摸自己的米，仍没有回答。

“老大爷，你这里还有多少米？”仰珠又问。

老头看看口袋说：“大约也就在一百五十斤左右。”

“老大爷，你看天气这么热，都快到吃午饭时了，在这里晒太阳，何苦呢，你要降降价，让他们几个人全买了，你也好早点回家。做生意得有灵活性，得像朱皇帝打天下一样。”仰珠继续开导老头。

一谈到朱皇帝老头就高兴，望望米袋说：“你们都买完吗？”老头松动了。

“都要。”大胆肯定地说。

又问:“多少钱一斤？”

“九个铜元二斤。”老头说。

“还是太贵，四个铜元一斤。”祝贤说。

老头听了，摇摇头。

“哎啊，老大爷，你这样斤斤计较干什么，干脆我替你们讲讲价，四个铜元一斤，全包了，好不好？又爽快，又好算帐。”仰珠劝说着。

老头望望众人。

大胆咂咂嘴说：“还是有些贵。”

“行了，买了吧，这是皇帝家的米啊！”仰珠说。  

老头一听又高兴起来，下决心说：“好，卖给你们。回家吃了，替我扬扬名。”

大胆他们付了钱，便把米扛走了。

老头刚把米卖了，就见粮行纷纷地乱了起来，接着就见一大队人走了过来，边走边喊：“打倒军阀，打倒吴佩孚！”

老头见了，连忙把钱揣好走了，心想好事好事，幸亏把米卖了。

原来北伐军攻克了武昌，县城人在欢呼，在庆祝。他们高举拳头，大喊：“打倒军阀政府，吴佩孚的徒子徒孙下台，滚蛋！”

他们一直向县政府走去。

祝安见了，说：“你们慢慢走，我去看看。”

祝贤见了伸手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兵荒马乱的不能去！”

史仰珠也说：“不能去，我们快回家吧！”

大胆推着车子，想去却无法去，他安慰祝安说：“算了，知道北伐军打了胜仗，吴佩孚跑了就行了。”

于是他们四个人又一起说说笑笑回了家。

街上忽然乱纷纷，高呼口号一群群。

老头急急回家走，不计米钱亏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