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离家何所求,寄人篱下渡春秋。
婆婆外出寻亲去,小弟无知未解忧。
张老汉领着二闺女到了史家圩,把她交给了三爷史 钦云,恳求说∶“孩子年幼不懂事,还请三爷多关心,多教育,等老四两口回来,再转告他们,我也是万般无奈才把孩子送来的,请他们多担当,多理解。”
三爷说∶“我知道了,孩子在这里,你放心,我还有两个女儿,年龄都比你这孩子大,让她们在一起作伴。”
“那就更好了,我也放心了。”
张老汉又转过头对闺女说∶“在这里要听话,孝敬老人,干活麻利些。不要和兄弟姐妹们争吵。”
女儿听了,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想,你把我送到人陌生路不熟地方,我还敢不听话吗?
张老汉回去以后,三爷便把女孩子交给三娘,让她把家里情况向女孩子讲一讲,安慰安慰。
三娘伸手把女孩子拉到跟前,仔细瞧瞧,觉得虽然消瘦,但眉清目秀,五官端正,便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家里人是怎么称呼你的?”
“爹娘叫我二丫头,姐姐叫我小二子,弟弟们叫我二姐。”
“噢,这样吧,二丫头这个称呼不好听,就叫二姐吧。”
三娘临时给她一个称呼。谁知这一临时就延续了几 十年,庄上同龄人都称呼她为“二姐”。
“我有两个女儿,都比你大,你就叫他们为大姐,小姐,你还有两个哥哥,就叫大哥,二哥。还有一个小祝安,比你小两岁,你就叫他弟弟。我们老俩口,你就叫三爷、三娘。” 三娘仔细地交待着。
二姐听了,连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仍没有敢说话。
三娘看出这孩子胆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三娘,这是哪个啊,我过去怎么没有见过?” 祝安从外面回来,见家里多了一个女孩,便问。
三娘听了,笑笑说:“这是你表姐,和你舅家一样,都姓张。以后就喊二姐,老老实实,不要调皮,不准欺负她。”
“我知道。”祝安忙点头答应。
其实他不知道,他将来要和这个张二姐生活一辈子。
三娘觉得两个孩子都还小,便没有把实情告诉他们, 她也没有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女儿说清楚。不过他们都 心知肚明,也都没有说破,都对这新来的女孩儿称呼“二姐”。
“今后,你就和我的两个女儿住在一起,我们一起生活,像在家里一样,不要害怕,想家了你就对我说。”三娘温和的说。
“谢谢三娘,以后我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尽管说。”二姐见这个三娘脾气怪好,便大胆地回答。
就这样,二姐先在三爷三娘家居住下来。
四娘到蒋坝寻找亲人。首先见着的是大嫂,大嫂仍住在原来的茅草屋里,而四娘家原来那间草屋已是千疮百孔,无法居住,因此她只有在嫂子家住下。
“大嫂,这一年来,你有没有听到钦龙和小康消息?”坐定以后,四娘迫不及待地问。
“你回去以后,我不断地打听消息,也没有准确说法。有人说四弟被新军抓去当伙夫做饭了。有的说被辫子军带到南京去了,还有的说被派去和孙中山军队打仗了。这都是传说,当时和他一起被抓走的渔民至今没有一个回来的,所以也就得不到一个准消息。” 大嫂说完叹了一口气。
四娘感到很失望,又问:“小康有消息吗?”
“小康还是过去那个传说,被人贩子拐卖到江南去了。”
“那个卖被卖鸡的神仙呢?还有人见过吗?”四娘老想着那个神仙。
“我估摸着那也是假的,或者他本来就是个骗子。”大嫂一直不相信有关神仙的传说。
“不可能,神仙不会骗人的。”四娘一直相信小康被神仙带去学艺了。
“如果他本来就不是神仙呢?”
“不是神仙,怎么会忽然出现,忽然又不见了呢?”
四娘一直认定那就是神仙。大嫂那些怀疑她从来就没有过,或者说,她从来就不愿意怀疑。
大嫂没办法说服她,只好作罢,安慰她还是耐心地等待。
“你现在日子过得怎样?还替蒋家洗衣服吗?”
“现在不光是洗衣服,还兼做饭呢!自你走后,他们家厨房缺人手,为了省钱,不愿再雇人,便叫我做两份工作。”
“你忙得了吗?他们给你加工钱吗?”
“只加了半个工钱,忙,是比过去忙,也比过去累。但为了养家活口,减轻儿子的负担,我只有拼命地干,别的我又不会干,只能干这些粗活。你现在来了,如果你还愿意去他家厨房干,我再去对他们说说。”
“算了,算了,我见了那只母老虎就胆颤心惊。”四娘一听连连摆手。
“那个母老虎已经被辞退了。”
“为什么?”四娘有些不解。
“因为整个厨房和打杂的工人都不喜欢她,动不动就消极怠工,主家只好把她辞退了。”
“活该,那个婆子太坏了,一点人性都没有。”四娘听了很高兴。
“如果你还想去,我给你说说去。”
“我在这里不打算呆时间长,祝安还托付在三哥家 呢。我找一找,问一问就回去。”
四娘说到这里又问∶”大哥有什么消息吗?”
“听人说了,在孙中山部队里,搞什么革命了。简直就是大混蛋,把我们母子都丢了,连一封信都不来。”大嫂提起就生气。
四娘不好跟着骂“混蛋”,便转移话头问∶“祝雄现在怎么样?”
“还在船上帮人捕鱼。”
“年龄不小了,得说个媳妇了。”四娘说。
“家里这么穷,谁愿意往这破屋子里钻!难啊!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死老头子,跑到外面革什么命,对家里不闻不问,我恨死他了。”大嫂提到这烦心事又生起气来。
晚上,祝雄从船上回来,见到四娘亲热地问∶“四娘,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
“我下午刚到,是二哥家祝本用毛驴把我送到洪泽湖大堤,我自己走来的。”
“祝本弟弟好吧,怎么不到我这里看看?”
“他正在跟人家学木匠,走不开,所以把我送一送就回去了。”四娘说。
“真是太遗憾了,到这么近了还见不到。”祝雄感到错过了好机会。
“现在湖面上还平安吗?渔民生活怎么样?”
“湖匪不再像过去那样嚣张了,被新军打了一次,死伤不少,气焰不那么大了。渔民还是苦,不过现在渔民知道团结起来和渔霸、政府斗了,日子稍微好了些。”祝雄说到这里有些高兴。
“老百姓敢和官府斗吗?太离奇了!”四娘感到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敢,连袁大头人们都敢反对,还怕下面他那些大大小小爪牙吗?”
祝雄还是那样敢想敢说的脾气。
就这样,四娘又在大嫂家暂住下来,她妯娌俩谈谈心,说说家事,倒也很好。
异地寻亲无信息,嫂家话旧解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