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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话西宫——2024跨年夜宴

(2025-01-03 20:03:49) 下一个

把酒话西宫——2024跨年夜宴

 

白日依山尽
长河落日圆
酒里乾坤大
西宫共跨年

2024年岁末,天不寒地不冻,后院无雪,草竟然返绿,松鼠在篱栅上跑来跑去,空气湿润,南方气息绽放北域。

拎上一瓶2006年的剑南春,去我朋友主席的西宫跨年。岁数渐长,似乎生出些孩童念头,玩心变重。这次跨年趴,有点盼过年的翘首。主席早早开始倒数,十指用完,还没到31号,只好出动脚趾。剑南春本来是留给儿子西蒙的喜酒,但逢儿子脱离枷锁,自由得想要飞,酒逢自由千杯少,一拍大腿,开啦!独酌不是谁都可以,算来算去,只有李白,其实也不算,他邀来影,唤出月,醉眼看人间,魑魅魍魉,人鬼情未了。

出名要趁早,喝酒需众乐。这帮老家伙,皆健饮健啖,谈笑风生,诗书酒剑,千杯不醉。酒尚未三巡,便会自己找酒瓶,嚷着往肚里倒。声震九天,分贝云外,旁边的女士们也得喊着说话聊天,捂耳朵也不是,不捂也不是。更奇怪的是,也不见大伙声音哑。一杯杯酒,倒像我们店里卖的Halls,嗓子越喝越清越,隐隐间,似有金石之音。特别主席,老顽童界的董小宛,分贝国的帕瓦罗蒂。不嚎则已,一嚎吓死人。

记得有一次,众人乐园农场烤羊,主席吃不住烟熏火燎,陡然一嚎,烤羊闻嚎丧胆,即刻樯橹灰飞烟灭,凭空消失,像好莱坞的特效。散场后,乐园方圆十里之内,月光下,四处可见坠地的鸟,一片神鸦社鼓。凑近一看,都用翅膀捂住耳朵。可惜主席生错了时候,若在另一位主席除四害哪会儿,估计主席名气会超过时传祥。最近看了一本书,绵羊店里一位希腊老太太送的,她说曾经跟希特勒喝过咖啡。书里列举人类历史的荒唐事与辛酸泪,其中有一段,就是说那位主席没事灭麻雀,结果造成三年大饥荒,罗布代尔史学观。闲篇,扯远了。当然,要是主席入明教,金毛狮王秒变金毛鼠王。还有一次,一众小孩看见主席,四下逃窜,作鸟兽散。主席笑着说:这下好了,我的名头可以哄孩子睡觉啦。

这些当年见着主席纷纷逃窜的孩子,现在都顶天立地,处惊不变的大人模样了。不知是孩子们忍耐主席嚎的阈值明显加大,还是主席嚎已不复当年,听起来,充其量只比蚊子响点。屈指一算,差不多有大半年没见了主席了,看上去面容清癯了些许,人没到,笑容先至。小分头梳得铮光瓦亮,像前国家领导人,与旅途中的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判若两人。

闲扯间,忽听主席发声喊,年夜饭开干。我们这帮朋友,喝酒开趴,离不开吹拉弹唱,诗词歌赋。若论平上去入,音律高低,哥这几位,各具特色。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少不了思想交锋,观点碰头,擦出些火花,激发几嗓子嚎,酒顿时平添风味。自家找乐子,加拿大地广人稀,纵然嚎如主席,高耸入云,至B2乃至A4,也不过远山的野狼嚎,月圆之夜入大荒,招不来群众举报。

都说喝啥不重要,看跟谁喝。酒友合拍,且酒量相当,无论牧童杏花村,或是水郭酒旗风,一瓶普通Vin Maison,或未经风霜的尼亚加拉赤霞珠,可以喝出法兰西大产区大酒庄的雍容华贵,恰好可以对应主席所住小区街道那些芬芳的命名:玛歌、木桐、勃艮第、波尔多、圣爱美侬……左岸右岸、阳坡阴山,霞多丽、金粉黛……

虽然喝的是家居酒,可一直这么光秃秃喝,未免太素净。花和尚们念经七荤八素,用九哥的话说。环顾四周,映入眼帘最花最和尚的当属豪哥莫属,开头两句:白日依山尽,长河落日圆,说的就是豪哥那颗硕大的脑袋。

豪哥,善男子,好先生,酒精沙场,灌啤酒行云流水。三十年长安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闻名遐迩,聊才子天,写才子文章。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各方面都符合高尚政治卫生的标准。兼貌端肤白,白人跟他一比,简直就是坦桑尼亚赞比亚。有一次闲聊家里的电费,豪哥说他家用不了多少,一问,居然比我们少一半不止,有点想不通。后来回家的路上,月色如洗,四下景物纤毫毕现,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的原理。即使一丁点微弱光源,经豪哥这台行走的光电增益器捕获,立即大放异彩,满堂生辉,东风夜放花千树,你是天上星最美那一颗,与豪哥的为人一样。

豪哥生性淡泊随和,众人调侃他,他也调侃别人。不愠不恼,不疾不徐。涉猎广泛,无论文学艺术,历史哲学;或是科技格物,逻辑数理;飞鸟走兽,奇门遁甲;从火车头生产到后院种菜,都聊得头头是道。聊到兴头上,一箱12的啤酒争先恐后下了肚,喊再来12瓶。我们喝点酒,脸红脖子粗,豪哥却脸发白,白里透白,好像敷了一脸雪,面如傅粉,晶莹剔透,年画中善财童子模样。

酒后的豪哥更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像喷了WD-40,且不屈不挠,越战越勇,堪称我的最佳对方辩友。周明说:对呀,我还当过你俩几次debate的moderator。屈指数了数,居然不少,比如AI会不会替代人类,比如古诗与新诗,比如中文是否低级语言,还有比如今天晚上的十字军东征的成败。

众人边喝边戏仿名士范儿,几张绣口狂吐唐诗宋词,一圈李白杜甫下来,前额叶主旋律浩然正气渐渐退居二线,肾上腺素的红烛昏罗帐开始占上风。座中美女铁西元见状说:我出第一句,你们来接。我以为是要玩“旗亭画壁”,结果是诗句接龙。要大家接“一缕香魂飘上头”。大家立即鸡啄米似的,用筷子边敲边对,叮叮当当,和尚口吐莲花,都是些花色品种句子诸如要上楼,做新娘,大马猴之类。

喝酒最好的下酒菜只能是聊天。说起中文世界的聊天,微信见不得又离不得,全因用户黏度。“微信”这名儿,不如其英文名字Wechat来得神形俱备。在公司上班,会点small talk是社交必备,端着咖啡,闲扯点天气,打几个哈哈,至少表面上套了个近乎。最近中文圈有一个热词,PUA, 意思接近洗脑,Pick Up Artist的缩写,原本是指挑起话题艺术家,即撩妹高手,比如主席。

聊天有很多种类。最具娱乐性最受欢迎的聊天是瞎聊。天南海北,内容芜杂,随机而起,即兴而变,汪洋恣肆,无限几远。趣味全在突发的奇思异想,妙语如珠,机智应变,可以听到化学反应滋滋响。

有一位英伦聊天高人王尔德 ,他的那套在文学史上被称为唯美主义,Aestheticism,译成感觉主义似乎更贴切。喜欢过滤了粗粝语词,喜食锦衣玉食般的文字。他说:I love talking about nothing. It is only thing I know anything about,我没啥文化,就喜欢扯点没用的。句式明显借鉴苏格拉底那句震古烁今的名言:The only thing I know is that I know nothing,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啥都不知道。估计当时陪审团被他整得有点抓狂。好像哲学家特别喜欢这样绕着弯说话,笛卡尔就是一位:我怀疑一切,而唯一不被怀疑的就是我在怀疑,听着都累得慌。

才女九妹,酒量学识都是清照道韫级别的,也加入我们的胡侃瞎扯。她说:文艺腔,学术派,是有奠基有积累的科班,洋洋洒洒一大篇。如我不节制便词穷,不扯小闲篇就露怯。是做件紧身小衫还是宽袍大袖就看家底里有没有布料,庄老师做的锦衣,许多细节可看,看着品,品着学。不敢和你PK功底,就PK相互吹捧哈。这个我有信心,锦衣就是锦衣,而小衫吹不出宽衣来。你瞅瞅,这中文,漂亮吧,妙趣横生。

宽袍峨冠易制,紧身小衣难缝。唐装尚好,若着汉服古希腊袍之类的口袋型大衫,胡乱往身上一披,踏雪再深情款款颂六宫粉黛无颜色,温泉水滑洗凝脂也没用,一身玲珑凹凸,藏于深院宏服,想看可以,挥刀自宫。反观紧身衣衫,男人的西服,皇家御裁,分毫之间,彰显气度;香奈儿女装,布料省得不能再省,价格牌上看着眼花的零,凝聚着各道工序的精耕细作,海水不可斗量的剩余价值,用马克思的话说。

文字一样。华丽易,朴素难。古典中文华丽如洛神赋,那些六朝骈文,秾丽夭艳,读完忘光。反倒是那些朴素中的不动声色,恰到好处的铺陈,增一字则多,减一字便少的文体家们,才是读来唇齿留香,劲道绵长。现代中文的文字大家当数王小波、阿城。王小波是欧式文体家,长于逻辑;阿城是中式语体,擅在叙述。他们的小说各有千秋,另外一个话题。

聊天更是,宏大话题,历史、政治、宗教、战争这些状如被盖的话题,其实那是我等升斗小民可以驾驭,充其量是被面上不小心留下的哈喇子残迹。聊点家长里短,八卦绯闻才是正道,才是聊天时应该有的聊天审美态度。当如此,方能观察入微,点石成金,无聊变有聊。

女人八卦就八卦,并不遮遮掩掩。旗帜鲜明,绘声绘色地八,言辞与表情孤鹜与落霞,长天共秋水,女人的江湖就是八卦。男人则有点可怜,想八卦,却欲说还休,犹抱琵琶。自己想当老王,七拐八拐跑到隔壁。书架上摆帕拉图荷马史诗,其实最爱读的是金瓶梅未央生。在冷清的男厕向往着热闹的Ladies Room。我怀疑Liberal那些妖冶的LGBTQ花大价钱把自己搞得像如花,其实是想加入女人的八卦营阵。

先扯到这儿,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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