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机接口，魂寄何处？

(选自拙作《性空緣起: 生命和宇宙的秘密》, ASIN: B07VS8N21X，做了部分修改，以适应博客文章形式）

 

《西游记》中有一个真假美猴王的故事。在取经路上师徒四人遇到了一个与悟空一模一样的猴王。显然，两个悟空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另一个则是假的。为了获得取经成佛的机会，两个猴王上天入地争斗不已，都希望被认定是真的。但各路神仙、甚至包括《西游记》中地位仅次于如来佛的观音菩萨，用了各种方法也无法分辨出它们的真假。最终，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分辨出它们的真假：一是如来佛祖的宝刹，另一处则是地狱阎王殿。

这个故事中所包含的玄学道理非常深奥。用修行术语说，真悟空象征的是生命的元神或阳神，而假悟空象征的是生命的识神或阴神。前者是已经跳出轮回的圣贤，而后者则是轮回之中的妖灵。元神包含着识神，它的维度比识神高很多，所以，那些仅用识神去分辨真假猴王的各路神仙无法区分他们。菩萨虽然已经不再用识神，也就是修行理论中常所说的“用智不用识”，但他们并没有做到完全无我，所以他们有时也不能识别生命的细微差别。

从唯识理论的角度看，识神的活动基于逻辑，而逻辑的本质就是个体生命开始出现的计名字相。计名字相冠冕堂皇阶级森严，那可是生命轮回的根源。数学同样基于逻辑，可以说，逻辑是数学的精髓，数学是逻辑的皮肉，任何基于逻辑的东西都可以被数学化。从这个意义上说，识神是元神中可以被数学化的部分。所有的感官经验以及很大一部分心理活动经验都是可以被数学化的，凡是可以被数学化的东西都是识神造下的轮回之业。

阎王殿可以分辨真假悟空，是因为他们在这一期生命结束之后的生命之路有着本质的差别。人死亡之后，元神带着业报进入生命的下一程，而识神就在生命的死亡处慢慢消散了。这就是为什么在《西游记》中假悟空被看作是妖精、最终要被消灭的根本原因——它根本就没有成佛的资格。

“我思故我在”其实是假悟空借笛卡尔老师之口向西方发出的猴权宣言。俗话说，东方不亮西方亮。东方连人权都不讲，还会跟你讲猴权？还是到西方来玩吧。看看周围，我们这帮整天搬弄识神的假悟空，不都是到西方来了吗？识神是修行人要抛弃的，但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却是个宝贝。所以啊，被佛法所贬斥的东西，常常像臭豆腐一样，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西游记》通过如来佛祖的金口对假猴王有这样几句的描述：“此猴若立一处，能知千里外之事，凡人说话，亦能知之，故此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仔细琢磨一下，这不就是对数学的描述吗？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用数学来描述、预测和改造现实的科学方法论，已经获得了巨大成功，以至于一些科学家开始声称，说我们这个宇宙包含着一些可以数学化的存在是不够的，而应该说这个宇宙中的所有存在都可以被数学化。他们大概忘了，在出身于经验主义的科学研究中，不应该使用“所有”这种涉及到绝对性的词语。

这几年科技狂人马斯克在鼓吹人脑与计算机接口的项目，企图实现人的大脑与计算机的直接对话。虽然不是IT方面的专家，但我不看好这种研究的前景，因为它的大方向错了。要打通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通道，不应该从非生命那一端入手，而应该从生命这一端开始。为什么？因为技术的目的是帮助生命获得相对于物质更多的独立性和自由，而不是用技术来限制它从而使之退化。

而且，电磁信号属于起业相，而我们对这个物质世界的感知属于业系苦相。于是，就像康德老师所指出的那样，感官对外界信号的处理必须要经过我们的先天认知范畴的规范，才不至于对我们这些业系苦相下的凡夫造成伤害。但是，这些外来的电磁信号并不是我们生命环境中的自然产物，而是社会这个大的衍生生命强加给我们的。所以，这种新的起业相将耗损甚至破坏我们计名字相下的生命根本，这是非常危险的。

说到底，这是科学对生命的侵略、物质对精神的掠夺、社会对个体的绞杀。科学、物质和社会都是可以数学化的，生命、精神和个体都是不能数学化的，所以，用《西游记》中的人物来比喻说，这乃是假悟空对真悟空发动的战争，而战场就是你的大脑，你的元神就是他们要吃掉的唐僧。可怜啊，芯片电光，阴风惨雾。人机接口，魂寄何处？！

从一些修行资料上看，一些体质特殊或修行有一定成就的人，能够将识神从人体中分离出去，在身体外行动。或许会有某些的外星文明已经发展到能够生产供他们的识神栖止、出入和操作的生物或半生物身体。这当然可以他们做很多神奇的事，例如，乘坐太空交通工具去探索遥远处的星际文明。有可能，在地球上出现的某些飞碟中有些成员就是这种生物或半生物制品。

按照目前人类文明的前进方向，人类很难发展到这个水平。困难倒不在于技术，而在于人类前进的方向并不是一条精神解放之路，而是一条用技术毁灭精神的道路。虽然识神迁徙这条道路比人机接口的思路高明得多，但它仍然是一条错误的道路。因为这种做法加重了生命对计名字相的执着，有可能给这个族群造成严重的危险。

很多人都知道出阴神与出阳神之间的不同，但只有那些真正明白修行理论的人才知道出阴神的危险。如果一个文明能生产供识神栖止的生物或半生物产品，对于那些外星个体生命而言，可能暂时得到一些特殊的能力或神通，但无论是对这个个体生命的长期后果还是对这个种族整体而言都是有害的，可能最终会让这种文明面临种族灭绝的危险。如果在浩瀚星空中真有这样的情况，那些外星人的生命被压榨得其实比人类还狠，当然，这很可能也是因为它们生命进化的程度也承担得起。

比人类先进上千年的技术文明都可能是错的，何况当今人类一个小小的人机接口技术呢？对一个人生命价值的评价不能看他的财富，而是要看他所获得的精神自由。同样，对一个文明的评价也不能看它的技术先进程度，而是要看其相对于外界物质的独立程度。前者是外在的，是加法，需要互相比较；后者是内在的，是减法，只与自己比较。

无论是对一个人还是对一个文明，其价值的最终评价标准都是内在的解脱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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