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朋友们在小小的日式饭馆里聚餐。小饭馆只有一个厨师、一个跑堂,和七张小桌子。我们六个人占了三张桌子。我们嗓门还特别大,老卡的男低音应该可以唱歌剧不拿麦克风。我的座位正好可以常常接收到别的食客的白眼。我们三对老夫妻加起来三百多岁,老脸老皮的,这一点白眼我还承受得住,不过他们后来眼睛酸了,也就不往这边瞟了。
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COVID 之前,经常互相串门子蹭饭吃。 2020年的三月初,我们在一个酒吧,卷着被酒精泡肿的大舌头,互相取笑有没有买米囤粮,听说有种病毒在亚洲迅速的传播着。我拍着桌告诉他们,有,我刚买了一包20磅的米和一箱义大利面,没事,上我家来饿不着你们。
一个星期后,公司关了,学校关了,自己家门也不让开了。还买不到卫生纸。
我们只能各自在自己家举着酒杯,朝小萤幕挤眉弄眼的互祝平安。
都打了疫苗之后,竟然也就不好意思再登门入户了。只能约在外面,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我们认识,是因为儿子是铁哥们,一来二去,家长也熟了。一眨眼,儿子们高中毕业了,再一眨眼,儿子们大学毕业了。他们开始思考人生,我们开始享受人生。
每回见面,先报告儿子们的近况,共同抱怨一下兔崽子们如何的不知好歹。说说我爸、你妈最近的健康,再交换点职场上的甘苦。然后又想起了兔崽子们如何的不知好歹。
这家小饭馆是老卡夫妻最喜欢的寿司店,鱼肉鲜美米饭适口,还有泡在酱汁里的炸豆腐和野菜是他们俩的最爱。老麦夫妻跟我们夫妻俩都是第一次来。我们都喜欢生鱼片。
桌上只有筷子,老卡夫妻很不好意思的要刀叉。他们俩离开老戈的前苏联,来美国30年,什么都学会了,就是学不会拿筷子。老麦是喜欢说冷笑话的英国绅士,老麦太太生在纽约上州,他们拿筷子倒是有模有样的。
我们六个人说四种腔调的英语,喷着芥末星子,聊家事国事天下事。老卡太太总是抱怨她的大小子快30了,咋不结婚,她25岁就生了大小子呢。老麦太太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说,有一次在她家听到那一群才20出头的小子们谈未来,他们说不敢生孩子,他们怕这地球说不定哪天就变成火星,生孩子,对那些新生命太不负责任了。
大嗓门们一下子都消了音。仰头干了杯里的清酒。
一起琢磨着,我们各自出生那个国家的领导们,是不是也可以找一个小饭馆,点一桌生鱼片,几瓶清酒。聊聊各自家里不知好歹的兔崽子们。然后,一起想想办法给这个越来越热的地球降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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