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绿码,绿码
2021年10月8日星期五下午16点38分在建材超市买桶漆,手机突然轻微震颤,我的心触电般剧烈颤抖:是使馆批码了?是红是绿还是黄?昨日赶往伦敦,在驻伦敦大使馆指定的康泰中药店花359英镑做了PCR 和血清N蛋白双阴检测,今天上午11点48分收到双阴报告后立马向微信的国际防疫小程序上传资料申请绿码,近5个小时,我都在惶惶不安的煎熬中等待使馆审核和发放绿码。此刻,我的手像帕金森一样颤抖地打开手机,微信通知“核算检测人工复核结果通知 ,复核结果:XX通过复核。” 这是啥意思?又慌忙打开国际防疫小程序,眼前跃然一方韭菜绿,方框四周还有四个水银般的小绿珠儿动态轻灵地循环折腾,底下一行字:你已具备乘机条件…我终于绿啦!
2020年疫情以来,先是整个“五个一”,回国航班暴减导致机票暴涨,核酸血清N蛋白检测应声层层加码。2020年底干脆英中直飞断航,只能转机,且转机机场还需再做一次核酸血清和再次申请绿码。你若不怕高价不怕折腾还要“恶意”返乡,那么还有特色的航班熔断机制等着你,甚至是莫名临时取消。好,你头铁还要闯关,而且幸运的是航班还没熔断,那么转机机场还有核酸和血清检测绿码申请一关,得在机场过夜不说,万一真阳或假阳了,直接把你打回始发国或中转的机场打地铺!好,爷有钱又不怕折腾,高价买到的机票没熔断或取消,中转机场检测都没阳,命硬不?再硬的命也硬不过有种叫“密接”的神秘玩意儿,比如你座位前后三排(吉祥公司是七排)有一个阳,而且在转机机场被查出,那么你也得不幸连坐,被甩在中转机场(吉祥最多甩过69个),这两年睡在异国机场的中国人比比皆是。就算古希腊英雄奥德修斯当年能闯过凶险的葡萄紫的大海回到故乡,放在今天,大概率会折戟沉沙在神秘的韭菜绿的绿码前。
乱世出英雄,一时间小红书上现代版奥德修斯云集,探索各种路线,同时各种帮买机票的骗子,回国包机杀猪盘也风起云涌,乱象丛生。
2021年7月1日泰国实行“沙河计划”,意味着泰国开放旅游签证,世界各地游客可以去泰国普吉岛的岛内隔离两周后自由活动。一个瑞士的中国留学生敏感地嗅到了机会:从世界各地到普吉岛的机票都不贵(4000人民币左右),这个时候泰国回国机票也能忍受(疫情前1000多,目前3000多)那么在普吉岛沙滩阳光浪两周后从曼谷回中国,两段机票总共才7000多,相比动辄3-4万的欧洲转机机票便宜不少,还不用担心中转机场突然阳了或者飞机上密接而被滞留的窘迫。这个中国版本奥德修斯7月1日从瑞士到达了普吉,7月15日左右成功拿到驻普吉领馆绿码,顺利登机回国了!一时间,大家跃跃欲试,后浪追前浪潮水般涌向普吉,他也热心组群指导“后浪”。我在8月12日收到了泰国签证(目前取消落地签,只能邮寄签),8月29号买了一张曼谷到成都的3336人民币的机票。然而就在8月16到我10月9出发的一个多月期间,驻泰中使馆就把回国门槛一口气提高了四次,次次都精准地拍死一批“后浪”在沙滩上,惊心动魄:
万山不许小溪奔,如果这巨掌砸下来的四座新山还堵不住小溪回村,那么明天堂堂小溪要出前村啦。
Day 1 10月9日 星期六
今天12点30伦敦飞普吉!机票是4286人民币。一切都简单而顺利。
飞机上人不多,基本一人一排,最后几排都是空的。英国人坐定后基本就不戴口罩了,虽然我的血液里流淌着两针莫德纳IGG抗体,但我害怕得新冠,不是害怕病本身,而是害怕得了以后就没有办法回国了。苛政猛于虎!一路上我基本没摘下口罩,只喝了一点点水。
Day 2 10 月10日 星期天
清晨6点多抵达普吉,一下飞机便体会到了周到体贴的泰式服务,工作人员微笑着把我们引导到一个海关区域,那里间隔一米放着很多椅子。我们舒适地坐在椅子上后,工作人员便水银一般流动到各个椅子间,蹲下来轻言细语地检查入关资料。我不会下载泰国防疫软件,端秀的工作人员也蹲下来耐心帮我全部搞定。很快就检查完毕走出海关大厅,接着做核酸检测,最后工作人员帮忙打出租,出租是统一价640泰铢。
7点刚过便到达酒店,酒店建在靠海的山坡上,山坡上的蓊蓊郁郁的热带树林中隐藏着八个住宿楼,摆渡车拉着客人穿梭于各个楼宇和大堂之间,道旁洁白的素馨花从重重包裹的绿叶中探出头,在明丽阳光下舒展开来…我舟车劳顿,无心欣赏风景,只想赶快到空调海景房间,脱下厚热的绒裤球鞋,痛痛快快冲个凉,再舒舒服服地躺在凉椅上吹着冷气喝茶看海景。然而,前台却劝我喝点冰水,存放好行李,下午2点后CHECK IN。
我十多个小时没有吃东西,饥肠辘辘,就去酒店门口的711店买了些冰酸奶和鱼片等零食垫垫,见马路对面的海边有一个凉棚,便坐在上面边吃边看浪花拍礁。这片海滩礁石林立,风景优美,此后成为我看夕阳晚霞的圣地。不过,这个凉亭好像是船民私人的亭子,吃了一半,便有船民大哥走来,我慌忙起身,大哥却在几米外用手势示意让我继续坐着,他自己走开另找个地方歇着。我个人感觉信佛的国家对陌生过客都很友善,几天后我在普吉镇一户人家门口的椅子上歇脚,门开,我起身准备走,开门阿婆却热情邀请我继续坐,说门口放上桌椅就是让过往行人累了歇歇的。缅甸寺庙和有些人家门口也专门放一个水罐子,让过往行人口渴时自行取用。
中午12点才住进去7号楼。疫情以来,泰国酒店价格崩塌,我在携程上定的该酒店最贵的海景房才213元,前台把我分到7号房的一楼。进屋一看,心下怆然,从阳台望去,是六号楼的屋顶!得仰着头使劲寻找,才能看到一线海景,简直就像房顶上的一个无边游泳池!
化悲愤为食量,我点了酒店的海鲜Pad Thai送到房间,200多泰铢,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全普吉最符合我口味的也是最贵的Pad Thai。吃饱了去前台要求换房,前台回答:“明天你再来看看有无人退房。”
傍晚沿着巴东的海岸线散步,普吉还没有对泰国本地人开放,所以人很少。新冠以来,因为人少,巴东海滩呈现久违的洁净,海水更清澈湛蓝,生态也得到些许修复。人类真的是大自然的新冠病毒,把大自然折腾的够呛,新冠反倒让大自然喘了口气。
沙滩边上的小摊也在卖Pad Thai,60泰铢,点了一份,虾处理的粗糙,蛋随意炒在里面,没有形成薄菲菲的蛋皮包在整个米粉外面,味道重但层次感少。不过,坐在金色沙滩的大树下,面对湛蓝大海披着一层淡紫、粉红的晚霞,即使龙口粉丝都能吃出龙虾鱼翅味道。
Day 3 10月11日 星期一
早上醒来就9点30了,吃过早饭,又坐摆渡车去前台要求换房。前台说明天再来,天,这不是明日复明日的敷衍吗?! 而且因为不确定,都没法把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安置。我环顾四周无人,便从柜台上滑下去一百泰铢。她脸红了,把钱推了回来,但态度不再敷衍,开始认真在机子上查找
“8号楼有可能下午走。”她说。
“8号楼有海景吗?”
“当然”她肯定地说 。
“你回房间等我电话。” 她扭捏把钱又往我面前推了推。我嘿嘿一笑,走了。
我哪里都不敢去,回到房间等她电话,等啊,等到了下午两点半,想她兴许又是打发我。突然电话响了,她说我可以搬到8202了,一会让酒店的人来帮我帮行李。
一踏进8202,跃然眼前的是一幅壮阔的海景,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海景房啊!阳台上芭东湾无敌海景一览无余,心旷神怡!普吉的天空大海晚霞有种无以伦比的鲜艳色彩,而且变化莫测,天天不同,时时不同。上帝调的颜色,完全不需要人工调整,然而我的手机总是自作聪明的AI调节颜色,扭曲出来的颜色虽然也美丽但是比肉眼所见的色彩逊色很多,这是此行最大遗憾。
海景房得偿所愿,心情也立马云舒云卷,便约了英泰回国群的上海友友出来吃饭。沙盒计划后,从英国经泰国转机群根据群主不同就有四个(两个大群200多人,小群60多),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信息共享,抱团回乡。友友是刚硕士毕业的留英学生,早我一周到普吉,准备坐10月30号曼谷到上海飞机,住在巴东镇的高楼宾馆里(不是我这种需要摆渡车的花园酒店),非常不错的宾馆才一百多人民币,唯一缺点是只能远远看海景,不过她本来也是嫌海景房太潮湿。
巴东街上冷清的紧,商店酒吧餐厅奶茶店很多都关了,开着门的餐馆也门可罗雀,按摩店外坐着一排百无聊赖等生意的性感女人们。友友早我一周到,从我来之前就一直跟我抱怨普吉如何如何不好玩,冷清的很,很多店不开云云
“没意思透了,我基本不出门,天天酒店吃外卖,我们酒店拿外卖方便。等我熬到两周,就去曼谷买东西,都快等不及了。你知道曼谷哪个店有卖日本的….? …”她说。
“普吉海景好像还不错。” 我问。
“海景?没啥意思,哎呀, 海不就那么回事。” 她撇撇嘴,继续问曼谷哪儿哪儿买啥。
我突然想起白先勇《树犹如此》里的一句话:“文学教人懂得欣赏美。如何看夕阳,如何看月亮,如何看花开花落,潮来潮往…”
Day 4 10月12日 星期二
今天去711买了泰国电话卡,256泰铢30天不限流量,买了电话卡,我就有电话号码了,就可以预约曼谷医院的核酸和血清检测了。
驻曼谷使馆规定,要拿到绿码登机必须在曼谷使馆指定医院做三次核酸(7天,72小时,48小时)+48小时血清N蛋白,群里“前浪”总结了各种检测经验,综合比较过后,我选了三家,7天首检随意,但第二家(72小时)和第三家(48小时)必须离得近,都在素坤逸,我再下榻在离这两家都是“一碗汤的距离”的宾馆,便于前期踩点,中期检测和后期拿纸质报告。
晚上给曼谷的七天首检的PHYATHAI 2和第三家48小时PCR和血清N蛋白检查的SUKUMIVIT素坤逸医院发email预定检测,而第二家(72小时)需要用泰国社交软件Line预定,我先研究一下怎么用Line再说。
Day 5 10月13日 星期三
两家医院分别回信了,一家2500泰铢,一家5000泰铢,定了!
巴东中心的海滩是平坦的,适合各种海上游戏,而从巴东镇中心到我酒店路上有一段海滩,礁石林立,怪石嶙峋,暗礁满布,不适合海上游戏但适合审美。
我原本计划两周岛上隔离结束后去甲米住几天,但提着两个大箱子,实在辛苦。不如以普吉为根据地到甲米玩,甚至可以在甲米住几天。“如果还是住普吉,是不是换个沙滩?” 但换了沙滩能不能住进同等价位的同样海景的房间?酒店把能看到海的都叫海景房,但楼层高低,角度好坏,有多少遮挡物,天差地别,十分有可能机关算尽,折腾半天,结果所看海景反倒不如这间?思来想去,干脆又在两周基础上又续了一周,房价降了,212块一天。
酒店定下来就开始准备探索普吉岛了,给群里推荐的开Tutu的大爷电话,大爷开价包一天800泰铢,跟朋友说的十几二十泰铢不一样,不过本来普吉打的打Tutu就很贵,起步就100多200,所以800一天也不算离谱。
Day 6 10月14日 星期四
昨天续住一周,发现少算了一天31号,定上,咋房价又降了,居然才194块。
今天TUTU大爷9点带我去普吉镇,居然先陪大爷去了三家商店:一家珍珠店,一家珠宝店,一家土特产店,每个店呆10-15分钟,商店会给大爷盖个章,领点钱。这样晃悠到大概11点才到了普吉镇。
一进普吉镇,浓郁的古早南洋气息扑面而来,普吉曾是葡萄牙的殖民地,清代起很多福建海南广东人漂洋过海下南洋到马来和普吉开采锡矿捞世界,并居住于此,所以建筑融合了葡萄牙和中国不同的特点,亲切又别具风情。这些彩虹般五颜六色的骑楼老宅,朱颜虽改,却能让人催生出各种奇思妙想和胡思乱想,每个骑楼里都像要走出来一个俏生生的小娘惹或者准备回国参加抗战的南洋热血少爷。
街上偶遇一个青瓦飞檐的中式建筑,屋顶青龙飞舞,青瓦下的黑底门匾上三个金光闪闪的中文字“定光堂”。门内外各处插着的红边杏黄大旗迎风招展,呼呼飒飒,旗子上铿锵地用墨笔写着“九皇大帝”,很多白衣人里里外外穿梭忙活,我寻思这大派头是不是南洋洪门啊?细细打听才知道这个定光堂相当于普吉市的福建陈氏宗祠,是福建泉州商人陈姓銮井派华人陈阁提议建造,于1891年由陈氏宗亲捐资建造的,而今天是九皇斋节,所以大家穿白衣白服庆祝。
大爷1点拉我去传说中的宁记吃饭,宁记也是地道福建风味的。正如很多普吉的餐馆和酒吧都面对一个心旷神怡的美景,我的桌子面对着一个翡翠般美丽的湖,一杯泰式奶茶,一盘密制猪脚饭,一碗汤,共80泰铢。猪脚饭的猪肉酥烂香浓,猪皮也糯香不腻,入口化渣。
分手时,问大爷如果约他三天,多少钱?他问我想给多少,我问他开多少,他说三天2000,我同意。 明天,他没有空,于是约了下周的周一周二周三。
酒店往巴东镇的反方向走走便有一个热闹的夜市,摆摊的几乎都是穆斯林。已离开普吉的“前浪”友友推荐夜市上的一家泰式火锅,我等了三天,今天终于出摊啦,但是人爆满,明天再去!
在这个夜市上也有一家Pad Thai,60泰铢,掌勺的穆斯林胖小伙脾气大的很,因为拍摄他翻炒的游客多,他便罢工不炒了,手扶着太阳蓬的杆子像黑铁塔一般杵着。本来以为脾气大的厨子做的饭应该很好吃,结果菜如其人,光咸不香,而且虾不开背去虾线,粗糙。我觉得普吉最好吃的Pad Thai是酒店的,米粉Q弹,蛋皮完整精致,虾肉新鲜,咸甜可口,口感层次丰富,200多泰铢倒也物有所值。其次是巴东海滩夜市的,60株。再次是酒店外餐馆的,100泰铢,最一言难尽的就是这家夜市的。
夜市有一对穆斯林小夫妻卖水果,桂圆新鲜水灵,才60泰铢一公斤,等于6块人民币一斤,终于实现了桂圆自由! 而且果肉也很大很饱满晶莹,味道清甜可口。小夫妻也极友好,我问他们哪里有垃圾桶来扔我手里的椰子壳,他们非常热情地让我把椰子壳放他们摊子上帮我扔。
Day 7 10月15日 星期四
今天是到普吉岛第六天,按照“沙河计划”规定,今天是进岛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PCR。普吉岛的夏季是永不停歇,烈日炎炎,打个100泰铢Grab 12点到了江西冷SWAB CENTER, 结果不巧,医护午饭休息,让1点来做。12点40时,已经排了20多个做核酸的国际游客了,不过登记检测安排的井井有条,大约15分钟就完事。普吉岛捅鼻子是迄今为止被捅最深的一次,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酸痛。
做完PCR 去吃海鲜,网上说有家叫兄弟的中餐海鲜不错,兄弟海鲜在Google上看起只有几百米远,打车实在没有必要,但顶着热带正午的太阳走路让人想起印度当年讽刺英国殖民者的一句俗语:在正午阳光下行走的,只有狗和英国人!
终于跟着Google 走到一个巷子口,右手边是个一米高的台阶,台阶上是个饭馆,饭馆前一个穆斯林帅老板看着我东张西望地往里走,就喊:“Closed, Closed!” 我懒懒地抬头瞥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小巷子尽头果然有几家中文海鲜餐馆。“第一家海鲜”关门闭户,而“兄弟海鲜”的招牌下有一个绿色的大纱帘,半垂半开,门外几个伙计在用水龙头冲地。
“你们营业吗?”我问伙计们。
“COVID 19, 政府要我们关门。”他们英文汉语夹着说。
“但我看见路上有海鲜馆开着啊!” 我说。
“有些五星级的开着,但是我们不是。” 他们说。
因为普吉海鲜市场时不时爆出群体感染,所以多数普吉海鲜餐馆甚至市场都被迫关闭了。不过,伙计们还是信心满满地对我说:“我们十一月一号就能开了,你来吧。”
悻悻地退出巷子,巷口那个穆斯林帅老板一脸得意,志在必得地说:“我都跟你说他们Closed了嘛,来啊,来啊,来我这儿吃。” 普吉生意不好做,老板们见到顾客都如同久旱逢雨。我走了半天也饿的发慌,中餐馆不容易找,随便吃点穆斯林菜也行。
我坐下点菜,他站在我背后,微微弓腰如同服侍女王一样地殷勤地服侍我点菜,朕本来心满意足地看着菜单,“这个菜是鸡肉还是虾肉做的?” 我抬头看着他问,这一眼,顿时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天啊,他,他,他居然没有戴口罩!” 这简直是比me too还严重的骚扰啊!我仓皇丢下菜谱,起身夺路而逃!餐馆在一个一米高台上,此刻我慌不择路,山穷水尽就要往高台下跳,犹如亡命天涯被逼到悬崖边要跳海一般。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弄蒙圈了,实在弄不清他到底哪儿冒犯我了,导致我这样冒死逃离,但他还是喊道:“别跳,别跳啊!走那边,那边有楼梯!”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中从楼梯溜了。我虽不是英豪,但也绝不是打了疫苗还被个病毒吓破五脏六腑的怂蛋,然而我在严苛的回国政策前,真的怂了,怂的神经兮兮。
逃走了还是得吃饭啊,因为大陆游客基本绝迹,巴东地道中餐馆多数奄奄一息,命硬的餐馆基本都是适合泰国本土人和欧美人口味的餐厅。最后胡乱找了一家马路牙子上总是看起人多,闻起来总是很香的摊子吃鱼蛋米线,90泰铢,味道马马虎虎,不明白为什么总是那么多人来吃。
想在巴东镇上找个地方用美金换点泰铢,遇到一个穆斯林开的换汇小店,说换一万美金才给32的汇率,换500美金以下才28!我大惊失色,机场换汇算宰客的了,也都给30啊!又经过一家门脸很小的店问,里面的泰国女老板告知我大概20面值的钞票换32.43, 50-100面值的换33.43,这个很合理,于是我把6张20美金,一张50美金的共170美金换了5541泰铢。傍晚回到酒店附近的夜市,今天海边泰式小火锅出摊了,200泰铢一锅,生意兴隆的很,我等了一会才有了空席,说是空“席”而不是空“桌”,因为“桌”就是海边铺着的一张红绿相间的大竹席子,席中放一只红泥小碳炉,炉上炖一只砂锅。人坐在席上,把粉丝蔬菜大虾等食材下到砂锅的汤里烹煮,汤头没什么味道,主要靠小碗小碗的各种蘸料。我是一人一席一锅自逍遥,周围则是一席上围炉而坐三五好友或一家人,再把从别处买来的烧烤,Pad Thai, 水果,饮料等铺满一席,边煮边吃边聊边俯看咫尺的浪拍礁石,仰望天边的落日彩霞…
Day 8 10月16日 星期六
早上7点不愿去餐厅吃饭,尝试用泰国点餐软件Grab点点了一杯泰绿,一杯泰茶,每杯25泰铢,配送12泰铢,共62泰铢。泰国的奶茶外卖就是一杯冰加一塑料袋奶茶汁,在冰的缝隙间注入奶茶汁水,冰慢慢融化与奶茶汁结合,可是我性子急,所以经常几口就把过浓的汁儿吸完,剩下一堆尴尬的白冰。
中午也是Grab点了群里山东朋友推荐的凉拌鸡爪,凉拌菜,米饭, 共179泰铢。Grab里主要菜名有英文,但是配料选择都是泰文,山东朋友的方式是把所有免费的配料都打钩选上,我相反,干脆什么都不选。结果,点的同样的凉拌鸡爪和菜,他的似乎很好,而我的则是断魂的辣!这到底是因为他全选的配料把辣味对冲了还是他作为山东人比我这个四川人能吃辣?这成了一个难解的谜团。
我的酒店最大缺点就是取外卖不方便,得坐摆渡车去前台跟快递小哥交接,午饭时间往往烈日骄阳,而且前台植被茂盛,蚊子太多,即使我喷了驱蚊水,蚊子也总是见缝插针,所向披靡。
这次我和外卖小哥交接的过程中被旁边一个貌似墨西哥牛仔的小哥见到,走上来说:“哇,好神奇啊,可以外卖啊,怎么点的?”我讲解了一下Grab。他开始介绍自己来自美国加州…我一听加州,脑子里就轰隆隆地炸裂,虽然我也是所谓英国疫区来的,按说也不该嫌弃谁,唉,把人逼得跟仓鼠一样成天战战兢兢躲着人的不是病毒,而是极端的政策。
说话期间背上胳膊上就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红通通的,痒痒的直跺脚,天啊,这蚊子不会叮了他再叮我,传染了吧。即使我捂着口罩,他依然从我口罩上面裸露的双眼察觉我去意明显,见好就收地说:“哦,你想回去吃午饭了。那我们明天早餐在餐厅见,好吧。”明天早餐见?呵呵,那我明天绝对不能去早餐了!
下午去巴东买条彩虹沙滩裤,100泰铢,今天是当地人第一天允许进岛,海边不再清净,很多泰国人一家一家蜂拥进岛游玩。中午被外卖辣断了肠,傍晚便在巴东海滩老地方吃Pad Thai,人太多,等了很久,而且炒的潦草,咸,味道远不如前。
Day 9 10月17 日 星期日
巴东街上旅行社关了很多,命硬活着的也冷清寂寥。计划下周三去皮皮岛,一般印在宣传册上的官方价3200泰铢,有的报我2500, 还有个华人号称新开张折扣我2000,最后我选了一家泰国人2200的。这个泰国女士英文很好,英文字也写得漂亮,很是有些文化,做买卖也实话实说并不强推,而且还会用微信,一有问题,微信很快就回,后面普吉的一系列行程,我一直去她那里定。
晚上去门口夜市穆斯林小夫妻那里买桂圆,见有一种不知名的绿果子,30泰铢一公斤,我想买一个尝尝,因为太轻没法称重,便甩到我的60泰铢一公斤的桂圆推里一起称,却被妻子甩了出来,说两个不一个价,不能一起称了!我说“我知道价钱不一样,但我不介意。”她非说不行,一定要把绿果子送给我。我拿着这对夫妻送的绿果子回酒店泡冰水喝,味道非常清爽可口,原来是百香果!
Day 10 10月18日 星期一
上周约好了Tutu大爷包一天车,今天11点来接,10点大爷来电话说他母亲病了,中午他需要去医院送东西,下午1点才能来接我。我说:“好好照顾母亲,不要担心,因为我去Panwa House吃午饭,1点就太晚了。不要着急,咱们以后再约。”他说:“不,我可以马上来,把你送到PANWA HOUSE后,你要吃玩几个小时呢,我去医院送东西。”我想这样也好,把我送到那里后,他就自由几个小时,东西也送了钱也挣了。
但是事情没有预想的那么简单,大爷开了好长好长的路,把我拉到了攀瓦角一个色彩艳丽,地上墙上画着各种彩色海洋生物,貌似儿童海洋馆的地方,笃笃定定地说就是这个地方,大概以前领中国客人来过这地方。我直摇头, Panwa House是一栋有100多年历史的葡萄牙风格的老房子,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儿童风格呢?大爷便问门口一群闲人:“Panwa House? Panwa House? ” 闲人跟大爷泰语解释了半天,手指山上某处,大爷懂了,跟我说:“Panwa House是个hotel. ” 于是拉着我突突上山去找Panwa House。在崎岖山路上又突突了好久,大爷一头大汗问我方向走得对不对?这是不是叫病急乱投医, 他在普吉东突西冲了60多年,我到普吉才9天,问我路? 我看大爷接电话,神情焦虑,估计是他约好给母亲送东西的时间到了,就说:“你妈妈是不是在普吉镇住院?”他点点头。我说:“那我们不去Panwa House 了,去普吉镇吧,我去镇上玩也行。”老爷子便风驰电掣地突突回普吉镇。
我渴望再回普吉镇是因为它引发的联想可以满足我的想象力,胡乱走着也是精彩,这不就突然发现一个叫“元春堂”的中式古色古香的餐馆,餐馆外面的小方桌上总有一位西方老人独自喝酒。普吉很多白人老人寻欢作乐,用退休金在绽放生命最后的激情!
我走进门内,犹如穿越到了三十年代,墙上张贴着胡蝶阮玲玉那个时代的女明星照片和海报。坐在旧式桌椅板凳上,我点了咖喱鸡,饼子和泰式奶茶,咖喱鸡没有怪味,但也没有多么惊艳,主要是我从来不吃鸡腿。进餐期间又进来三拨客人,两拨泰国人,一拨西人,我真是见证普吉开放了,果然热闹很多。
闲逛中,偶见路边一座老宅,它本身应该是一种温暖的浅黄,却经历了上百次的雨季后被遮盖了一层苔藓和霉色。我脑海中神奇的幻想奔腾不息起来,惴惴不安地走近院子内,那些无人打理的芜蔓的蒿草,都萧萧瑟瑟抖动起来。老宅大门朱漆碎裂,漏出木色,上悬一红底金字大匾“鑾井”,我不会读鑾这个字,只是印象中在定光堂看到“定光堂陳姓鑾井派華人陳閣”几个字,想来这家公馆当年的老爷是泉州鑾井派。
堂屋光线很暗,如同被一件曾经华贵如今却旧破不堪的重裘遮天盖日地包裹着。正对大门的墙上高悬着一张着清代官服的老人画像,黑暗中显得森森然,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想必是老宅的老爷。堂屋地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旧家具,地上桌上都胡乱堆着旧书和杂物,说是古董吧,很多东西并不值钱。角落一张小桌子上有一对三十来岁的小夫妻正在吃饭,也不知是伙计还是后人,我便英文问:“这是住家还是商店?” 妻子抬起头淡定地用英文回答说:“是住家。”,又埋头继续默默吃饭。我想再问,嘴却想海蛎子一样难以张开,最后仓皇走开。看我写的东西都以为我是个能四海混来故事的人,其实现实中我缺乏天涯若比邻的交际能力,这不,我的性格扼杀了一个老宅祖先的故事。
破落老宅几十米外就是泰华博物馆,门票200泰铢,该馆前身是华文学校,讲解员是个华人后代,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参观,就一对一为我讲解。在清朝,福建,海南,广东很多人漂洋过海来普吉挖锡矿,从苦力起步,有的存些钱自己做老板发了大财,开始兴办华文学校,救济院,在当地形成一股强大势力。有的华人跟当地人结婚生子,后代男的叫巴巴,女的叫娘惹。
刚参观完,Tutu就大爷给我电话,导游告诉他我们位置,他便来博物馆接我。大爷风风火火带我直奔四家店,他说他带一个人去,王权给他50泰铢,珠宝店给他50,乳胶枕店给他20,如果我是英国人,他能拿更多。我寻思这英国游客很少去王权这些地方啊,也不太需要去啊,不像中国游客去泰国往往还带着购物的目的啊。普吉所有的店都冷清的紧,乳胶枕店更是漆黑一片,我进去了才有人张罗开灯,店内空空荡荡,零零星星剩了一点点货,没有中国游客,乳胶实体店很难为继。
完成大爷的打卡领钱任务,我便请大爷拉我去传说中的富人区-邦涛海滩。到了才觉得还不如我酒店对面那个礁石林立的海滩美丽,无非就是普吉随处可见的金色沙滩,平淡的很,唯一觉得有些特色的是:沙滩上长了很多针叶林,寒带针叶林长在热带沙滩上已经比较让人费解,而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些针叶林一律都把靠树干的很大一坨焦黄干枯却遒劲的根暴露在沙土之外。很多来自寒带的白人定居在普吉热带的海边渡过余生,倒是有些像这些沙滩上的裸根寒带针叶林。
邦涛海滩周围的酒吧相对高端,没有巴东那种接地气的小摊。我找到一家叫Lazy Coconut的酒吧,一杯木瓜汁,一个挖空了的菠萝承装的RUM鸡尾酒, 447泰铢,合80多人民币,在疫情期间的泰国算是消费高的了。
晚上7点Tutu大爷来接,大爷大概又在忙活别的客人,来晚了些。分手时给了大爷700泰铢(说好的三次2000泰铢),让大爷明天照顾好母亲,下周有空给我电话。但直到离开普吉大爷也没有给我电话,是不是因为今天我让大爷跑的路太远了,一天Tutu坐下来,我的腰也弯不下去了,何况大爷。或者大爷寻思我下次又让他找那个Panwa House,索性不敢做我生意了?
晚上去7-11买了些泡面酸奶,打算明天早上好好休息,下午之前都不出门,连外卖都不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