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客
忧国更忧民，不吐不快。虽无力补天，不妨针砭时弊，也是公民义务之一。
《和市长的儿女同班上学》
“我和市长儿子同班，直到高中毕业。我姐和上一届市长的女儿同班三年。“ 一位八十多岁老大爷如是说。
‘那又有什么可歌可泣的？’我心想。‘人人生而平等，是最基本的普世价值’。
不过，看着老人诚实的眼睛，不像有假。何况， 弄清楚号称‘完全彻底为人民服务’的高干阶层，其子女享受过什么与众不同的培养，既有历史价值，也有现实觉醒之意义。
大爷坦承：上初中时是不折不扣的顽主，功课差、纪律不当回事。学校也差，市里排名倒数第四名。那是1950年没收美国教会房产改成的中学校舍。两层的办公大楼是原来的，倒挺漂亮，一色水磨石地板。教室是临时搭建的三排简陋平房，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学生桌椅，却是极为破旧，桌面已经被上几届尽情乱涂乱刻，几乎体无完肤。上学早、瘦弱的他经常受大些的同学霸凌欺负。校内最威猛的是七八个‘阿飞’，这些流氓成性的同学，耀武扬威地骑着港澳父母给的英国自行车，为一点小事就会大打群架。
记得班主任一天正不厌其烦地教着“This is a book.”时，一位女士冲进教室，扭着可敬的班主任的耳朵，把他拉到校长室理论。同学们为之大哗。其他的老师也不怎么样，体育老师最爱的是，扶着发育良好的女同学做示范。在这样的学校胡混了三年，学问当然没学到多少。
临近毕业要考高中，有机会换到好学校了，才打起精神自学、做题。好不容易发榜了，居然是全校唯一，考上全省最好的中学，还是住校。那环境别提多好了：游泳池、400米跑道、图书馆、科学楼，还有竹影扶疏的湖心亭，四周护校河环绕着，门前有一株满满的开着大朵红花的两丈多高的木棉树。说起来，清代名臣张之洞是建校元勋，这新式学堂是洋务运动的重点之一。
注册时看到有一对夫妇正缠着教导主任讲情，说他们的儿子才差4分就到本校录取线。夫妇二人都是市委正处级干部、共产党员，为革命工作多年，为什么不给照顾？！结果还是对不起，级别不够，没人理睬。后来知道，我同班一个学习很差的男同学，是原南海舰队司令、现任市长的儿子，入学时恐怕考分更高不了。然而他却不是问题。可见‘新社会’的分数线是活的，没有什么人人平等可言，级别差一点就差好远。等级制度比旧社会还森严。
注册时人挤人，人小鬼大的男生们，都注意到一位袅袅婷婷、面貌姣好的女生。她恰好也分到我们班，比我大两岁，是邮局局长的千金。市长儿子马上穷追不舍，得手后，每逢周末，市里小汽车来接，两人双双去军区干部俱乐部度假，不用花一分钱，享尽特权美食。要知道我们当时伙食费只有每月8元人民币，大家过苦日子。有一天，市长衙内男性荷尔蒙大为高涨，加上与生俱来的革命豪情，在校领导特意安排捧场的演出晚会上，放声高歌一曲苏联‘革命’歌曲：
“林中小草地上，薄雾已经下降。你在哪里？我的人儿呀。
树木花草，都已经睡觉了；广阔森林，也已经静悄悄。
我心爱的人儿，你在哪里呀？为何不在我身旁？”
那位女同学随之翩迁起舞，娇弱无力的腰肢，柔若无骨的双手，无声地吸引了领导们的全部注意力。
衙内除了歌声动人之外，还有很多过人之处：身强力壮，保有一百米校记录14秒2，语文女老师曾经把他的一篇作文贴在墙上做范文。让大家惊叹不已。记得写的是他50年仲夏夜，在大连葫芦岛高官休养胜地，邂逅一位苏联少女，这样情深意切的故事。毫无疑问，一般同学是绝对写不出来的。可惜数理化全部一塌糊涂，若无意外，高考眼看会落榜。真的也没拿到他的录取通知书。但党国怎么会亏待自己人？打个电话就立马去了哈军工高就。不是同一个阶级的邮局美女，对学习也心不在焉，又没有后门，只能上本市师范大学。分居两地，这段帅哥美女的姻缘据说就无疾而终了。
那年头，一般同学买不起自行车，市长儿子有一辆绿色英国凤头加快轴新自行车，市面上见不到、贵不可言，使那些爱慕虚荣的男女同学羡慕不已，又不敢借来过过瘾，怕蹭花了赔不起。我班同学中还有一个也骑英国自行车出入，乃是本省最有名的医学院长兼书记的儿子。他游泳速度快，姿势优美，八块腹肌迷倒一片女生。公子爷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把低年级一个外号叫‘洋娃娃‘的娇小女生弄得怀了孕。还幸院长贵为5级高干，曾负责香港地下党。其夫人亲自过问，给点钱给女方家长摆平，让未成年的女孩休学打胎了事。总之不让进红色贵族家门。倒也没有人追究法律或刑事责任。
准备高考时间到了，院长儿子怕热，和我两人搬了桌椅在泳池边温习。出汗了就跳进去游一通。我看书多于游泳，他游泳多于看书。结果我考上名校。他没拿到通知书，也不带着急的。安安稳稳还是进了哈军工读大学。吉人自有天相，改革开放后，替党国当了某香港大富豪的全权代表。而市长衙内则领导香港某著名卫视媒体机构，直到退休。
值得一提的是，大爷我姐姐也在本校高年级就读。同班同学有上一任市长的女儿朱小姐。也奇怪，功课也是乏善可陈，可是优点也不少：人很开朗。拉得一手好手风琴。50年代中国还不会生产高级手风琴。她的高档手风琴是意大利的，价值四、五千人民币，是中等家庭四、五年的收入。她父亲是接替叶剑英市长的朱市长。是一位对广州最投入感情的市长：自己写下并发表了《广州好》诗词多首，登在市报上。笔下颇具诗情画意。还举办名菜美点大展览活动。动员各名店公开自己的绝活。历史上广州是第一次官方编辑出版粤菜菜谱大全。他还举办大规模的爱国卫生运动，大大改善了老广州的卫生习惯和条件。他应该是历来少有，真心想为公众做实事的市长。任上他没搞过什么整人的政治运动，可能因此不久就让大位给军头了。
言罢，老人不胜唏嘘。是不是想到，他不久也会跟随这些过客，走入历史。
如是我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