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听见Mike和立初霜进了书房,于是蹑手蹑脚走过去,站在门边,却听不清里面谈话的内容,可是听他们的语气,应该是在争吵。一定是和陆一鸿的那则新闻有关。
昨天事发突然,立夏没来得及细想。如今一琢磨,立初霜搞不好会被调查,Mike会不会要对她采取什么措施?他会干嘛呢?
不行,自己必须在形势发生变化之前去莲雾那里上网。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立夏摸着墙壁走到大门口,轻轻打开门锁,但就在她拉开大门的一刻,发现眼前模模糊糊有两个人影。
一转眼,一个男人伸手挡住她,说:“不可以出去。”
那一刻,立夏的绝望如同看着自己救命的药瞬间沉入大海一样。
立夏退回去,关上大门。正好Mike从书房走出来,他平静地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莲雾家。她说晚上想……补课。”立夏撒谎。
“还没吃饭呢。”Mike走过来搂住立夏的肩膀,说:“今晚去我那里吃饭。然后搬家去我那边。这里很危险,因为立初霜是个危险的女人。她不是你妈妈,是你小姨。她和你父母的死亡都有关联。立夏,从今往后,我会保护好你,照顾好你。明白吗?”
Mike手下稍微用了点力气,立夏感觉出里面带着威胁的意味。Mike又加了一句:“报警也没用。没人来救你,只有我,会一直守护你的。”
立夏迅速判断形势,决定自己该如何应对。愣了两秒钟,立夏开始往后退,靠在门上,蹲了下来,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Mike一看就心软了,他在立夏身边跪下,摸着她的脑袋说:“别怕别怕。我刚才说得急了点哈。等回去以后,我慢慢向你解释。走,我去给你收拾东西。”
他把立夏拉起来,立夏颤抖地说:“妈妈……小姨,她怎么办?”
“会有人看着她的。她饿不死,你放心。她到底干了什么坏事,咱们慢慢搞清楚,好不好?乖,冷静一点,咱们像以前那样好吗,我来照顾你。”
立夏流着眼泪,点了下头。
安顿好立夏,Mike和祝总联系。鉴于立初霜交代,祝总曾经帮着她掩盖罪行,甚至托阿强在警局做手脚,拦住了调查,Mike不想让祝总为难。他避重就轻地提出目前的情况,立初霜不适合继续和外界联络。她需要把手头的工作尽快移交,同时交出来所有公司和她自己的资源信息。
“立夏在我手上。她应该会配合的。”Mike说。
祝总“嗯”了一声,然后闲闲地问:“这么一个心硬的女人,居然死活放不下姐姐的孩子,你知道为啥吗?”
Mike不知道,但是祝总这么个语气,就说明他知道。于是,他没吭声。
“告诉你吧,立初霜曾经求我——当然,也是我当初有意与她合作,于是卖个人情——帮她封存了肾脏移植的医疗记录。你知道她的肾脏是谁的吗?”
Mike想了半秒钟,浑身发冷。“是……她姐姐的?她杀了她姐姐?”
“杀没杀人我不知道。不过,她应该是心里有愧,才一直养着立夏。”祝总说:“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她也算是知恩图报。Mike,这是我看好的品质。其实,没有立初霜,也没有你的今天,是不是。”
“我明白了。”
“不可以动粗,尤其是现在。程力那边应该只是认她,你再努力都没用,江湖上这帮人就是这么个逻辑。你懂吗?”祝总提高音调,说:“好了,立夏你看着办,但我的建议,是别急。这对你们俩将来的关系绝对有好处的。”
“我知道了。谢谢祝总提点。不过,必须限制立初霜的行动自由。曼谷挺乱,我怕她跑了。”
“那是当然。这个你看着办。”祝总挂了电话。
“叮咚~”Mike听到门铃声,以为是自己点的外卖到了,于是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却见是莲雾。
“噢,Summer今晚不舒服,不能去给你补课了。”Mike随口撒谎。
莲雾眼泪汪汪地说:“我有话要对姐姐讲。就几句话的。”
立夏听见莲雾的声音,走了出来。Mike侧身让莲雾进去。莲雾跑了几步,一把抱住立夏就哭了起来。
“怎么了?莲雾别哭,我可以去补课的,我感觉好多了。”立夏说。
“姐姐,爸爸说今晚就带我们出城。他们说曼谷太乱了,红衫军的示威越来越厉害,军警开始杀红了眼,恐怕要宵禁。学校决定停课了。姐姐,我舍不得你……”
立夏僵住了。原本以为今天去不了莲雾家用电脑,但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可是完了,全完了。
立夏也哭了起来。
“哥哥,我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听莲雾叫Mike“哥哥”,立夏就知道她在动脑筋了。
Mike有点出乎意料,说:“啊,可以啊。你是Summer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哈。”
“我给你我的手机号码,你可以让姐姐打电话给我吗?我会想她的。我这一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爸爸说,也许我们会搬到国外的。”莲雾勇敢地伸手拉住了Mike的胳膊摇晃起来:“我求求你啦。”
立夏心里赞叹女孩的勇气和聪慧,马上跟进:“Mike,可以吗?我好舍不得莲雾啊,她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朋友。妈妈,噢,小姨不让我交朋友,只是让Felipe接近我,她一定是有目的的,对不对?你不会也这样对我吧?”
Mike僵住了几秒钟,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不会。那个……呃,好吧。你给我电话号码。你们每天都聊聊天,好吧?”
立夏知道Mike一定会偷听她们的谈话,但是这个机会还是很珍贵的。她伸手搂住了Mike的胳膊,说:“谢谢你!”
Mike在手机里输入了莲雾的电话号码。莲雾大声重复了一遍,应该是希望立夏记住它。
临走时,莲雾和立夏紧紧拥抱,不由自主又流下来眼泪。她在立夏耳边轻声说:“我会帮你的。”
立夏点头,说:“莲雾,你是天使!”
送走莲雾,Mike拉起立夏的手,说:“你也许不记得了,明天是你的生日。想吃什么蛋糕,我去买。咱们——就咱俩——好好庆祝一下。”
生日?立夏了?又是一年。
立夏悲凉地想到谷雨。他今年都没来得及过自己的生日吧……
立夏这天,谷雨和Felipe一行人在赵忆江的带领下顺利地在妙瓦底偷渡进入泰国。美国方面的回复也到了:同意谷雨暂时加入SSS行动,但没有对美国情报的知情权,除非是美国任务组主动和SSS分享的情报。等任务告一段落之后,谷雨需要进入隔离期。同时,他们对于双方的深入合作也进行了详细的规划。谷雨作为SSS的联络人,直接和金浙、沈无寒对接工作细节。
对于确认谷雨的平安,Jay和整个任务组都松了一口气。沈无寒和金浙在下班前找到Jay,说:“明天我们在家做饭,一起吧?算是庆祝一下?”
“做饭?你们谁会做饭?”Jay大惊小怪地看着沈无寒和金浙,随即叹口气:“要是Rain说这话,我毫不怀疑哈。”
金浙笑了:“吃火锅,你吃过吗?”
“噢,吃过吃过。好,明天见!”Jay咧嘴笑道:“好久没正点吃饭了。我现在就饿了。”
看着金浙和沈无寒默契地交换眼神,举手投足都仿佛在牵扯两人之间无形的丝线一样,Jay忽然好生羡慕。他决定勇敢一回,于是问:“我可以带一个人去吗?”
金浙和沈无寒都瞪着Jay,不说话。
“怎么了呢?我就一定要孤家寡人吗?”Jay摇摇头。“可以不可以?”
“领导肯赏光,当然可以的。”沈无寒侧头看着Jay,问:“谁?”
“自己人。不过我不确定她肯不肯去。”Jay的脸开始发热。
“她?”金浙笑了,拉起沈无寒的胳膊,说:“走吧,明天就知道了。”
Jay转身跑回办公室,给Steve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谷雨平安的确切消息。Steve沉默几秒钟,谢过Jay,便挂了电话,可想而知,他无声的哽咽之后是喜极而泣,是等不急告知家人的狂喜。
今天是个好日子。Jay下了决心,拿起电话拨通了Teresa的座机。
“可以请你吃饭吗?”
“当然。”
Teresa的快速干脆的回应把两人都逗笑了……
“生日快乐!”Mike扶着立夏坐在餐桌前,把一个小盒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谢谢!”立夏握着盒子,笑笑。
“打开啊,你一定会喜欢的。”Mike轻轻拍了拍立夏的手。
立夏听话地打开盒子,手指轻轻触摸,发现那是颇大的一个项链吊坠。再仔细摸,是一枚草莓。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电流从草莓传递到她的指尖,顺着胳膊直达她的心脏——草莓吊坠,谷雨曾经买过一枚草莓吊坠,他们的定情物。当然,眼前的这一枚,一定会昂贵很多。
“白金,镶满了粉钻。可惜你看不见。不过,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把你的眼睛治好。”Mike说着就把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转到立夏身后,轻柔地拢住她的长发,然后顺到一边,给她戴上了项链。
他看不见的是,立夏拼命眨眼睛,希望把无可避免的眼泪都吞进肚子里。但是无论怎样努力,泪珠还是不断滚落。她只好抬手擦擦眼泪,假扮感动地说:“谢谢!我好喜欢。”
Mike也被自己感动了。他眼泪汪汪地半跪在立夏身边,握住她的手,说:“今后不要和我客气。你我早晚要活成一个人。无论外边怎样,咱们的世界,你永远是我的主宰。你是我的女神。”
立夏垂下眼帘,低声说:“Mike,你的心意……我了解。但请多给我一点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心里很乱。”
“当然,当然。你说了算。我忙过这一阵,希望咱们还是去墨西哥生活的好。总部在那边,会比这里稳定。你别担心,每天好好在家,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烦恼也很快就过去了。”Mike伸手抚摸立夏的脸,热泪盈眶。
立夏按捺自己的厌恶,挤出来笑容,说:“好,听你的。”
正在这时,Mike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去接电话,很快走回来,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按下免提键,莲雾的声音传了出来:“姐姐,生日快乐!”
“莲雾!”立夏的心一下子钳住了那细微的声波,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可是,Mike一直在旁边,她们无法谈到网站的问题。
“莲雾,你喜欢新家吗?”立夏问。
“新家在山上,周围没有那么乱,景色很美。可是我很想学校的朋友们。”莲雾抱怨道。
立夏飞速地开动脑筋,她必须利用这个机会,让莲雾替自己在网上联络沈无寒。于是她说:“莲雾,你说话算数?你说过要好好写东西的。你说话算数?”
她希望莲雾能明白“说话算数”是指莲雾承诺的要帮助自己。
莲雾愣了一下,立刻说:“我说话算数。”
立夏快速看了一眼Mike,问:“Mike,莲雾把她的文章读给我听,会吵到你吧?我关了免提好吗?”
Mike正打开他的手提电脑,准备工作,抬头笑笑:“OK。”
立夏松了口气,但她知道Mike会全程在旁边监听的,于是她关了免提,对莲雾说:“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莲雾急忙问:“我怎么帮你啊?你昨天说要上网,是要去什么网站吗?”
立夏激动地回答道:“是的。”
“那你怎么告诉我网址啊?”
立夏咬住下嘴唇,想了想,说:“莲雾,我一直告诉你,第一个字母要大写。你这么聪明的女孩,怎么老记不住呢?”
“我明白了,姐姐是说第一个字母。那么我念字母,如果那个字母是你要的,就告诉我。”莲雾的声音兴奋得发抖。
立夏感叹天不绝我,遇见了莲雾这个机灵的小姑娘。她笑着说:“好,你开始吧。”
于是莲雾开始念,语速非常之慢,但是她们一个一个地找寻立夏需要的字母,听到对的那个字母的时候,立夏要么清一下嗓子,要么拿指甲轻轻敲一下手机,或者假装更正,打断一下莲雾。不出十分钟,立夏完美地把“simmerdim.hk”传递给了莲雾。
“姐姐,密码呢?”莲雾着急地问。
立夏想了想,说:“莲雾,你还有一个地方要注意的,就是在文章里面,数字是直接写阿拉伯数字,还是拼写出来。我给你讲过的,什么时候可以直接写阿拉伯数字,什么时候要拼出来。比如,在句子开头,就必须拼出来?记得了吗?数字,要记住数字。”
莲雾恍然大悟:“密码都是数字?”
“对。”
“莲雾,还有一首诗,你也读给我听吧?”立夏说。
“姐姐,咱们开始吧?第一个数字是1……”莲雾开始问。
这个密码其实很简单,是《Yellow》那首歌的间奏中突出爵士鼓点的部分,简谱就是1111111155555555。一共16个数字。”
“对,重复一下。”立夏在第一个数字之后说。
“重复几次?”莲雾问。
“你的诗歌每一行八个词就正好。”立夏说。
“明白了,是八个1。”
“然后是几?”莲雾问。
“五行的诗歌其实简短但精炼,也不错。”
“是5,几个?”
“每行还是八个词就好。莲雾,你的写作真的太有进步了。你是个特别聪明的姑娘。姐姐好开心!”立夏其实激动得心脏狂跳,热泪盈眶。
“姐姐,你等着,我马上上网。”
“Summer,早点休息吧?”Mike在那边说。立夏模模糊糊看到他走了过来,紧张得忘了呼吸。
她赶紧伸手,被Mike握住。立夏笑着对手机说:“莲雾,Mike以前是我的英文老师呢。他讲得非常好。有空的话,咱们三人一起讨论写作,好不好?”
“好啊。可是姐姐,今天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很想把这作业完成。”莲雾大声说。
“Mike,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嗯,我想喝水,你帮我倒一杯好吗?”立夏撒娇地说。
“OK。”Mike不疑有他。
“莲雾,咱们抓紧时间哈。”立夏的脸开始发烫。
“进去了!姐姐,你要说什么?”莲雾听起来要哭了。
立夏忍住眼泪,说:“你把地址给我吧?我让Mike寄照片给你?地址。”
“你公寓的地址?”
“对……好啊,你给我写信吧。Summer Lee。我的中文名字叫立夏。”
莲雾连忙答应。她又问:“还要说什么?”
“雨停了。再也没有雨了。”立夏说。
“雨?”莲雾有点糊涂。“就写你的原话?”
“对。你说的对。”
Mike拿着一杯水回来了。立夏对莲雾说:“今天先到这儿吧。很开心听你读文章。再见!”
“你在发抖。”Mike说。
立夏咬住牙,点点头道:“可能是感冒还没好,我……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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