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情人节的时候,谷雨的伤势恢复了大半,不过,还是需要吊着手臂固定保护。这些天他遵从David的教诲,没有联系立夏,立夏也没有打电话给他。不过,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在Skype上每天发猫狗的照片。虽然没有只言片语,但谷雨和立夏都知道,对方惦记着自己,这就够了。
这段时间谷雨没去上班,但是听拍档Joe讲,David有多次搜查行动,谷雨估计他应该是锁定Mike,绝不放弃。但是他不能打听具体细节,所以只得乖乖在家休息,对即将来临的情人节五味杂陈。本来说好的帮立夏搬家的计划也不得不搁置。
立夏会自己搬家?还是请人帮忙?Mike会不会去?一想到这儿,谷雨心里就别扭起来。难道是,Mike因为喜欢立夏,而和Patrick结仇,发生口角,出了人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立夏的心里压力该有多大啊。在一旁观望自己心爱女孩的痛苦而不能帮手,让谷雨自己也痛苦不堪。他们好像“同极相斥”的磁铁,中间那股无形的力道让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近-----尽管近在咫尺,可以清晰辨认对方脸上的悲哀。
周五晚上,谷雨忍不住,还是去了跆拳道场所在的那条街。晚餐时间,怎么都找不到车位,谷雨把车子停在了挺远处靠近金门公园的地方,然后步行前往。
一路上,他都摸着口袋里那个装着小草莓吊坠的盒子,心想也许可以把它留在道场,或者托人转交吧?
可惜,道场的灯是黑的。走近一看,说是要关闭几日,做装修。谷雨失望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睛还是不舍得离开道场黑洞洞的玻璃窗。路灯从身后高处照过来,自己的影子显得黑暗而了无生机,眉眼处一派乌云。
蓦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反光里出现,谷雨惊讶得浑身僵住了----那无疑是立夏,正在他身后对面的街道上行走着。他努力睁大眼睛,看清楚立夏穿着白色的衣衫,走得很慢,但是忽然站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背影。
想着David的警告,谷雨咬着牙,一动不敢动。他努力辨认玻璃倒映里的立夏,只见她静静地站立在一个霓虹闪耀的店面前。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能感到她的悲哀和她追随的目光。
也许可以回头吧?也许可以转身吧?也许可以面对她站上那么一会儿吧?还是跑过去,在她咫尺之遥,看她流泪的眼睛,听她无声的饮泣......
谷雨在心里描绘着立夏的伤心,不忍再看,于是紧紧闭上了眼睛。忽然,手机响了。David平静地告诉他:“Mike已经正式被捕。消息很快被泄露,网络正疯传。这次我们应该可以抓到泄密者。我布了局,下了诱饵。如今一石两鸟。”
鼻子一酸,谷雨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他挂了电话,顾不得太多,转身就往马路对面跑。他要在立夏看见网络新闻之前找到她。
但是立夏看见他过来,却也拔腿就走,越走越快,几乎小跑了起来。谷雨快步跟上,没想到刚刚转过街口,就和一个路人撞了个满怀。受伤的手臂被撞得刺痛,谷雨隐忍着哼了一声。
立夏猛然站住了。她转过身冲谷雨跑了过来,在他面前收住脚,泪流满面。
谷雨伸出没有负伤的胳膊,一把搂住了立夏的后背,将她拉近前胸。立夏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哭出了声,可是却怕压到谷雨的伤处,身体不敢太靠近。
半晌,立夏抽泣着抬头看向谷雨的眼睛,哽咽无语。
立夏美丽的脸庞在谷雨的泪光里波动,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在梦境里一般。
“你怎么啦?负伤了?为啥不告诉我?刚才被撞到了?”立夏低声责问,眼泪越涌越多。
谷雨松开立夏,抬手替她擦眼泪,笑着说:“没事,别怕,没事。”
他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将眼眶中的泪吞进肚子里,心中感慨:也许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吧。
“立夏,”谷雨看着她的泪眼,低声说:“我......刚刚收到消息......Mike作为杀害Patrick的凶手嫌犯,被拘捕了。”
立夏身子一抖,往后退了一步,睁大惊恐的双眼瞪着谷雨,好像在谴责他就是动手逮捕Mike的人。
“立夏,你听我说......”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立夏咬住下嘴唇,阻止自己的哭泣。
谷雨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因为和你的关系,没有加入侦破组,但是我也发现了问题。David----我的老师----负责侦破,我觉得......我相信他的专业能力。”
立夏的眼睛一眨不眨,泪珠滚滚滑落,猛地摇头。
谷雨伸出一只手想扶住立夏的肩膀。立夏立刻又后退了一步,大声说:“不,你们搞错了。Mike不会杀人。他......他是我认识的最温和,最有理性的人。不......不是他。呜呜......”
“立夏,你冷静一点。拘捕不是定罪。而且,很有可能是......是个......”谷雨本来想说“误杀”,但是改口说:“误会。你别急。”
立夏抽泣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要离开?为什么!都是因为我......”
她哭得弯下了腰,谷雨上前去扶,立夏一把挣脱,嘴里模糊不清地说:“你离我远一点,我不要你也出事......”
没想到她这么一挣,撞到了谷雨受伤的胳膊,他没出声,但是浑身一抖。
立夏忽然止住了哭泣,焦急地问:“怎么啦?我碰到你的伤口啦?对不起,我......”
谷雨不由分说托住立夏的后背,紧紧拥住了她,在她耳边说:“不许瞎说。我不会有事的。不会。嘘......安静一下,别出声,安静......”
他缓缓拍着立夏的后背,直到她渐渐止住了哭泣。然后,他感到立夏抬起双臂,轻轻揽住了他的腰。就这样,他们安静地相依在一起,许久都没有说话。
这一刻,他们如同异极的两块磁铁,“啪”地一声吸在了一起,严丝合缝,连空气都插不进来。
“其实......”立夏最终哑着嗓子说:“我一早知道你的难处,这几天都不敢找你。可是,我一直心里发慌......我的直觉告诉我,Mike要出事......”
谷雨心疼立夏,揉着她乱蓬蓬的短发,低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立夏小心地站直身体,垂下眼帘,问:“然后呢?要审判他?”
“嗯,走正常司法程序。先是控罪、传讯,再看是否可以保释吧。”谷雨低声说。
“我很想帮他。万一......他是被冤枉的?”立夏又忍不住掉眼泪。
谷雨的脑子也有些乱,先前自己从来没有站在被控者一边,对Mike面临的局面没有了解和思考。“也许,你......小姨能帮助他?我想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找一个好律师。”
立夏抹了把眼泪,点点头道:“嗯。他自己就是律师啊。”
“可是他不是专攻刑事案件的。而且,给自己辩护其实不是个好主意。”谷雨的脑子开始了专业思考,心情立刻平稳了很多:“有专业律师的话,对于对方-----我是说检控方所收集的证据之类的可以有更多了解。而且在法庭辩护的时候,Mike不需要出庭。这对他比较有利。当然,如果真的是他......”谷雨说不下去了。
立夏将脸埋入双掌,猛地摇头。她闷声说:“我不能想下去......谷雨,我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没等谷雨说话,立夏猛然抬头看着他,面带惊恐的问:“不会......是因为我吧?”
谷雨慢慢摇摇头,心里却难以定夺,该如何对立夏讲-----那非常有可能。
“都是我不好,应该早点对Mike讲清楚。可是,我......我自己一直......”
谷雨伸手扶住立夏发抖的肩膀,说:“前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也不要太自责了。Mike,他对你表白过吗?”
立夏摇头,说:“没有。一点儿都没有。只是,他对我很好,我一直当他是兄长。”
“那他说过Patrick什么吗?”
“没有吧......噢,以前提过,如果Patrick对我不好,他饶不了他之类的。说的时候就是开玩笑的语气。”立夏眨眨眼睛,认真想了一下,忽然眼眶放大,瞪着谷雨说:“我想起来了。在感恩节之后,Mike说在机场碰见了Patrick,和Doris在一起......”
“Doris?”
“Patrick在哈佛的......好朋友。我想,他们在一定意义上,是伴侣......”立夏垂下眼帘,神情黯淡。
谷雨立刻明白了一些东西,问:“你肯定吗?”
立夏摇摇头,说:“不肯定。”
谷雨伸手拂开立夏额头上的碎发,温柔地说:“我明白你的心情。你自己考虑清楚,要不要把这条信息提供给警方。我想这对于侦破也许会有用。我也相信,David自己已经发现了。”
立夏鼻翼扇动,眼睛汪起泪水,咬紧下嘴唇,不知如何作答。
谷雨靠近她,托住她的后脖子,将自己的额头对在立夏的脑顶,沉声说:“对不起,这事我没法帮你做决定。可是立夏,相信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嗯。谢谢你!”立夏抬起头,看着谷雨的眼睛,泪光波动,如星辰闪耀。
谷雨再次将立夏拥入怀抱,希望自己的心跳声可以安慰慌乱无助的她。然后,他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进立夏带着草莓甜香的头发里,浅浅地亲吻,深深吸了一口气,吸入她的芬芳,她的甜美,她的痛楚,她的苦涩。让她的一部分,进入自己的身体,稳稳地居住下来,最终和自己的血肉、气息、灵魂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此时的David刚刚从警局出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今天对Mike的拘捕,是他职业生涯中比较令他不舒服的几个案子之一。
Patrick的夹克衫的发现,是案情推进的重要证物。据Patrick父母讲,这件黑色牛津布飞行员夹克衫,是他们在瑞士旅行的时候买的。材料特别结实,而且做工精细,简洁帅气里不乏细致的优雅,是Patrick特别喜欢的一件衣服。
牛津布(Oxford)起源于英国,准确的说,不是一种布的材料,而是一种特别的经纬交织的纺织方法,其特点是细密紧致,虽然不防水(waterproof),但是有一定的阻隔水汽的作用(water-resistant),而且可以透气,柔软舒适又结实耐用,从箱包制作到衣服裁剪,都是很好的选择。
市面上有涤纶牛津布、尼龙牛津布,更多的是混纺牛津布,以达到最佳的效果。业界喜欢以数码来标识牛津布的品种,比如1680D,600D,210D...... D是纤维粗细度量单位Denier的缩写。所以前面的数字越大,纤维越粗,越结实。
Patrick的这件夹克衫的材料经过专业实验室分析,是420D涤纶与棉的混纺材料。该面料具有手感柔软、悬垂性强、防水防火性能好、不褪色、不变形等优点。更为特别的是,这件夹克衫采用的是斜纹牛津布加上哑光抛光工艺。
证物研究室发现,夹克衫上有很多划痕,一些是自然环境-----比如砂石磨损和尖利的礁石划裂----而造成的,另外一些划痕则十分规则,在不同地方都有分布,应该为人力所为,最大可能是带有锯齿的刀具划开的。
David接到报告之后,又一次仔细搜查了Mike的居所,成功地在厨房刀具盒子里以及浴室木门框损毁处的木刺上发现了两条极为细小的纤维物。经过实验室分析,与Patrick的夹克衫纺织物完全吻合。更为惊人的是,一条纺织物上有Patrick的血迹。Patrick头骨破损,加上留在Mike家沾染血迹的证物,已经是足够分量的拘捕理由了。
那天David突击搜查Mike的电脑,一无所获,却柳暗花明地找到了更为关键的证物,让案情得以进一步明朗化。
另一个关键信息,是又有海边健行者爆料,远远看见过类似Patrick的人坐在悬崖边发呆。但是这个目击者眼力很好,他说看见了旁边草丛里的一个背包。而Patrick父母否认儿子有这样的背包。但是,Mike却有。
不过,在刑侦界混迹多年的David知道,凭这些间接证据可以逮捕Mike,却还不一定能够在法庭上把Mike钉死。
这会儿,他自己呆坐在厨房早餐桌旁,手指摸着咖啡杯垫上凸起的花纹,心里空落落的。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也许自己这次要栽在这个案子上。
Mike那镜片后面带着平静微笑的眼神,让他心里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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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过来看了可可的人物关系表格。感觉漏了一位女士叫什么记不清了,Rose?是立初霜派去色诱邓市长,自己也暗恋邓没被接受后出走死在山谷里的,有没有?可可新周愉快!
+1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