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早!”立夏在厨房找到正在做早餐的文秀。
“小夏起来啦?你看,姥姥昨天买了大麻花,今天烤一下吃,又香又脆。”文秀端了一大盘天津大麻花,放在餐桌上。
“妈妈还没起来?”立夏问。
文秀递给立夏牛奶包子,说:“你妈妈去市里了。她说这两天有应酬,都住市里酒店,就不回来了。”
“噢,对了,妈妈说过,我忘了。姥姥,我的记性可差呢。”立夏咬了一口麻花,开心地点头:“真好吃!”她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说,样子趣致,让文秀看了好喜欢。
“明天早上带你去旁边小店买炸糕,比旅游区的要好吃多了。”文秀也坐了下来,专心看宝贝外孙女吃饭。
“好!姥姥,麻花可以带到美国吧?我想带一点给朋友尝尝。”
“当然啊,到时候我装一袋子。这种比商店里的要新鲜。”文秀笑眯眯地问:“小夏的朋友多不多啊?”
立夏摇摇头:“不多。不过有很要好的。”她话音刚落,就警觉起来了,然后主动说:“不是男朋友,姥姥不要八卦。妈妈认识的,就是普通好朋友。对了,妈妈公司的Mike也是我的朋友,不知道这几天他能不能吃到麻花,我也带一些给他吧。他是我的英文老师。”
文秀听得入神,点点头笑了。立夏比昨天刚到的时候看起来活泼很多,这么一来,更像她的亲生母亲了......
“姥姥,等一会儿我能去林子里走走吗?”立夏问。
“当然,多穿点。你妈妈最喜欢那片白桦林。每次带着你和你爸过来,都会去散步的。”文秀的话,让自己心里一痛。
“真的啊。”立夏眨眨眼,问:“姥姥,您喜欢我爸爸吗?”
“嗯,当然。”文秀有点意外。“你爸爸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也是个好女婿。只可惜啊,不会讲中文。唉,怎么都有点隔阂的感觉。”
“姥姥,妈妈啥时候开始谈恋爱的啊?嘿嘿。”立夏调皮地问。
文秀笑了:“你妈妈啊,从小就有好多男孩子追。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担心死了,反而是......”文秀猛然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咬死了。
“反而是什么啊?”立夏追问道。
文秀起身开始收拾盘碗,笑着随便编了一句:“反而是......大学就没谈恋爱了。”
“妈妈说她大学有谈的!姥姥,妈妈骗你了。”立夏也站起来,搂住姥姥的肩膀说:“估计是怕您反对吧?好了,我出去玩了。”
看着立夏穿上大衣,抓着照相机,蹦蹦跳跳地出了门,文秀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刚刚出门,立夏就感到清冽的空气好像比平时压力更大一样,一下子冲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北方的冬天真的好直白啊!
估计前几天刚下过雪,林子里的小路还是一片霜色。一脚踩在落叶上,那“咔嚓”的碎裂声把立夏吓了一跳。她一步一步往里走,听着自己的脚步,仿佛是踩在结了冰的时光隧道上,周身的孤寂与迫切矛盾地共存。会不会踩碎时间,暴露深埋的记忆呢?
“啊”,一声寒鸦的低鸣把立夏的目光拉向天空。高高的、光秃秃的白桦树,把脆蓝的天空刺得支离破碎。立夏一阵晕眩,似乎听到耳边大人孩子的欢声笑语和急切的脚步声。
她低下头,看着一个个树干上冷漠旁观的“眼睛”(白桦树上的气孔疤痕),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我在这里干什么?我要寻找什么?我曾留下了什么呢?
Blink,直觉。立夏想起来Patrick的话。直觉。立夏开始快步往前走。找什么?一棵树......一棵特别高的树?还是一棵特别粗的树?到底是什么样的树,让自己有这种急不可耐的直觉?
忽然,立夏看见了那棵树。在小路拐弯处,它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上面的“眼睛”在冷漠里参杂一丝谴责:你怎么才来?
立夏跑了过去,发现那其实不是一棵树,而是三棵长得很近的树。如果在枝叶茂密的季节,他们的树冠一定是交错生长的。
立夏围着树转了一圈,忽然呆住了。最粗的树干上有刻字:The Lees,下面是三颗套叠在一起的心。
没有时间。忘了刻上时间!立夏闭上眼睛,努力去想当时的情景。父亲,穿着黑色的大衣;母亲,穿着灰色的羽绒服;自己,自己呢?立夏想不起来自己。但是她能想起来自己仰望父母一起刻字的感觉。然后呢?然后呢?立夏想得头疼,可是记忆再次背叛了她,转瞬间,脑子里一片刺骨的空白......
到了天津,接待邓安达一行人的工作就由立初霜接手了。第一天一大早,立初霜就在天津南开大学的会议室做好了准备,迎接与会的高科技人士、大学教授来和邓安达座谈。
邓安达、李主任、李小满和两个旧金山硅谷高科技公司的高管提早来到了座谈会现场。立初霜热情地迎了上去,嘘寒问暖之间得知了前一天的车祸,大惊失色道:“天呐,你们没人受伤吧?”
“Rain受了轻伤,其他人都没事。对了,李主任的脑门来了个鸿运当头。”邓安达笑着说。
李主任摸了摸脑门,笑道:“开门红,开门红。”
“今天Mary和孩子们呢?”立初霜关切地问。
“他们几个出去玩了。Mary被吓到了,不肯再坐没有安全带的车子。”邓安达摇头笑道。
立初霜点点头说:“我很理解她。毕竟孩子们还小啊。这样,明天我来安排车子,带他们出去观光,一定有安全带。”
李小满在背后低头瞥了一下眼睛,心里不痛快。
座谈会气氛活跃,话题多样,宾主尽欢,会后大家在校园里合影,然后吃了丰盛却平静的工作餐。下午立初霜安排邓安达等人参观高科技园区,顺便观光天津市容,晚上则约了几个商界政界人士共进晚餐。
立初霜使尽浑身解数,约了房地产开发商、银行主管、餐饮业老板、政府部门的主管等等各方人士,在一家豪华会所里找了一个最大的包间宴客。同时,她安排了有安全带的车子去酒店接上Mary、谷雨和孩子们去看马戏团表演,顺带晚餐,并且有专人陪同。她落座后对邓安达笑着说:“邓先生放心,你家里人一定会很喜欢今晚的节目的。”
邓安达自然是感怀于心,对立初霜的社会关系和活动能力刮目相看。这一桌子宾客,就是立初霜社交能力的最佳诠释。
这是邓安达第一次吃天津菜。
立初霜坐在邓安达身边,体贴地为他一一介绍:“津菜是个挺完整的体系呢。主要是天津有地理优势-----在华北平原东北,临渤海,靠燕山,还有河流,所以海鲜山货野味都有。”
邓安达听得很认真,说:“旧金山和天津还有点像呢。我们也是地势复杂的地方,所以物产丰富。”
“天津菜有八大碗,四大扒,冬令四珍最著名了。这个紫蟹就是。”立初霜给邓安达夹了一个螃蟹,见邓安达半天没动,就明白了别看他中文流利,说到底还是ABC。于是立初霜给他的盘子里堆上了海参丸子、元宝肉,而那烧鲤鱼就跳过去了。
“谢谢!我可以自己来。”邓安达笑着说。“真的非常美味,和旧金山的中餐完全不一样。”
“可不是吗,我们还有油炸蚂蚱呢。”一个肥头大耳的银行副行长大大咧咧地说。
“噢?这个太特别了。”邓安达扬起了眉毛。
“服务员,来一份炸蚂蚱,给美国朋友尝尝!”
等酥炸蚂蚱上桌以后,立刻被转到了邓安达面前,他笑了笑点点头,然后先是拿出照相机拍了一张,说:“我得给孩子们看看,多么有意思。”说罢,他夹起一只蚂蚱放入口中,点头称道:“很酥脆,和我在巴西吃的虫子差不多。天下虫子为一家哈。”
“哈哈哈。”大家笑了起来。邓安达说:“我最喜欢的是天津菜这个高汤慢煮的做法。对了,是不是叫‘笃’?”
立初霜点点头,惊讶于邓安达其实是做了功课的。
“小火慢炖,滋味悠长。我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甚至商业关系也是如此,要看真材实料,看烹煮的用心,切不可急功近利。”邓安达说好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段话是李主任写的,当时背了半天呢。
大家不由得鼓起掌来。
立初霜举杯祝酒,说:“欢迎未来的旧金山市长。天津和旧金山应该结为姐妹城市啊。”
邓安达也举起杯子,点点头说:“好主意!我如果当选,一定推动两个城市的交流与合作。欢迎在座各位来旧金山旅行考察。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
酒过三巡,他们又转场到了会所的KTV。一众姿色上乘的女孩子涌了进来。立初霜悄然退到了边上的沙发里,对Mike说:“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识过这些啊?别自不量力喔。”
Mike笑着摇摇头,道:“我看过电视啊。立总放心,我是来工作的。”
Mike心里其实很感动。立初霜这样的领导,时时刻刻会关照自己手下的人,真太难得了。据说女性领导的优势就在这里了,看来是真的。
立初霜看见那些来宾,无论年龄,无论身份,大多数都如鱼得水,毫不避讳地左拥右抱。她鼻子里哼了一声,忽然发现邓安达不见了。李主任拘谨地坐着,佯装在查找卡啦OK的歌单,把身边的女孩子晾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邓安达从洗手间出来。眼睛快速扫了一下室内的情况,径直朝立初霜走过来。
“邓先生不喜欢唱歌?过去玩一下吧。”立初霜说。
“谢谢。我估计这些歌我都不会唱。”邓安达摇摇头。这时两个女孩跑过来,硬把他拉过去,按在沙发上,娇柔地服侍起来----倒酒,塞水果,递歌单,胡乱按揉着胳膊腿。邓安达立刻僵住了,向李主任投去求救的目光。
李主任马上站起来,把麦克风递给邓安达,说:“清唱一曲吧?我知道你唱得不错。”
结果邓安达唱了几首老歌。当他唱《Yesterday Once More》的时候,立初霜也加入了他,博得一众掌声。
快到半夜,邓安达才一身烟酒气地回到酒店。孩子们已经睡了,Mary在沙发上打盹。见邓安达回来,起身去接他的外套,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不由得皱起来眉头。
“对不起,亲爱的,中国式应酬太......太恐怖了。”邓安达看了看卧室,小声问:“都睡了?”
“早睡了。你喝了很多酒?有没有胃疼?”Mary给他倒了一杯水。
邓安达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说:“没事。还好。就是快被呛死了。”
“不是室内不许抽烟吗?”Mary问。
“私人会所,没人管啊。老李今天被闹惨了。嘿嘿。”邓安达带着几许醉意,笑着说:“他原本给我打过预防针的,今天还是很、很吃惊。”
“那你呢?很受用?”Mary故意虎着脸。
邓安达甩掉皮鞋,走过来抱住Mary,说:“怎么会?我心里只有你啊......”他说着就要去亲吻自己的妻子,被Mary挡住了。
“我......我是个正常的、健康的、男人。”邓安达笑了。
Mary压低嗓子说:“你喝多了,睡觉吧。”
邓安达摇摇头:“下次要订两间卧室的酒店。太、太不方便了。”
“洗澡去!”Mary把身体发沉的邓安达推开。后者踉跄几步,倒在沙发上,说:“明天让小东西都睡到Rain那里。”
“亏你想的出来!”Mary被气笑了。“不过,Rain真是好榜样。你知道孩子们这几天养成了什么习惯吗?”
“呃?”
Mary接过邓安达脱下来的毛衣,说:“Rain出门总是带一本书。两个小孩有样学样,见缝插针地看书呢。”
本来仰头靠着沙发的邓安达直起来身体,不可置信地看着Mary:“真的?没想到啊。我要是有他这么个儿子就好了。你给我再生一个这样的!”
“你真是喝糊涂了。”
立初霜回到酒店,身心疲惫,一边淋浴一边想:邓安达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换做Frank,会不会今天就顺坡下驴地享受齐人之福啦?看看那些官场商场上的臭男人,一个个的那么不亏待自己。真恶心。
当初李永元也难啃啊,和邓安达是一款。怎么天下的好男人都有一个傻乎乎的弱不禁风的老婆呢?还动不动就郁闷了。真是浪费。
不过,直觉告诉她,邓安达早晚会被自己捉得紧紧的。越是皮毛美丽,性子刚烈的猎物,越能激起猎人的斗志。总有那么一天,可以欣赏他们在猎人的网里苦苦挣扎,抛下以往的高傲,带着惊恐的神色,做无助的哀求......
太有趣了!
而这次带团来中国,一个立初霜手下的女孩子,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女孩是立初霜公司的前台,名叫洛雪。她是天津人,正好回来度假,听说立初霜他们来了北京,就自告奋勇来帮忙。
又是一个李小满?立初霜用心观察,却发现了其他的原因。洛雪应该是邓安达的迷妹。在各个活动中,洛雪缩在一旁,但是眼光总是追随者邓安达的身影。立初霜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登时看出来端倪。
好啊,这是上天给的礼物呢!
这个洛雪,人如其名,冰清玉洁,但是也还算活泼机灵,时不时有一种特别的幽默感,有一点不想长大的“萌”。在公司里大家都很喜欢她,甚至有几个男生私下惦记。不过洛雪从来不多看他们一眼。原来,她喜欢大叔啊......
立初霜在心里记下一笔,等着自己回到美国以后,好好运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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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初霜真是控制欲极强的狠人啊,邓安达和Mary遇到她真是太惨了,其实谁遇到她都很不幸。。。
立初霜使尽浑身解数,约了房地产开发商、银行主管、餐饮业老板、政府部门的主管等等各方人士,在一家豪华会所里找了一个最大的包间宴客————这位立女士真是长袖善舞啊!还好还好,老邓比较有底线,但是日后见到立秋霜引见的迷妹,还能守住底线吗?
问候菲菲和虫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