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立夏正相宜
发呆，“芳心是事可可”
当Chris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屋子里亮着温暖的灯光，Pia在客厅看电视，等他回家。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Pia的背影，心中一阵子酸楚。唉，刚刚和Pia的感情走上正轨，如今又要面对如此的挑战。把Pia牵扯进他的情绪，实在于心不忍，但是他们之间，应该保持诚实和沟通。于是他深深吸了口入夜清凉的空气，掏出钥匙开门，对起身而来的Pia展现了最大努力的微笑。
“亲爱的你回来了。吃了晚饭没有？”Pia温柔地看着他问。
Chris走过去拥抱了Pia一下，在她额角印下一吻，说：“没有呢。今天事情很突然，等下我好好告诉你具体的。你吃了吗？”
“我吃了一点，等你一起吃。”Pia说着就去厨房热菜，很快端出来放了虾仁、肉圆、蔬菜的鸡汤通心粉。
“哇，好香！”Chris吃了几口，频频点头称赞。“这种饭菜，真的很治愈。谢谢你，Pia！”
两个人安心吃好饭，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Chris握着Pia的手说：“今天猝不及防碰到了Mat的生父-----应该是他没错。他其实并不知情，但是他们俩长得太像彼此了。Mat情绪不稳定。不过事已至此，倒是省却我们不知如何去告诉他的麻烦。当然，等他明天好一点，我要好好和他聊聊。”
“怎么这么巧啊？那么这个人的态度如何呢？”Pia惊讶地合不拢嘴。
“他说要想想。他早就结婚了。最近搬回加州，打算在这里执业。对了，他也是个律师。他说自己没有孩子，但是他需要和妻子好好沟通。估计他太太一时也难以接受忽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吧。”Chris转动手里的杯子，声音越来越低。
Pia把手按在Chris的胳膊上，心疼地说：“唉，谁都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你一定很伤心。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Chris把杯子放下，转身将Pia拥入怀抱，在她耳边说：“谢谢！”一行热泪夺眶而出。“Pia，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该和谁商量。该和谁哭泣......”
Pia感到Chris的肩膀耸动，但是没有出任何声音。她拍了拍他的背，说：“明天好好和Mat说。他是个很有智慧的孩子，会理解的。不管怎么说，他不是被抛弃的，你对他的父爱他会记一辈子。”
Chris坐直身体，摸了摸Pia的脸颊，说：“我会的。等下我洗个澡，今天还是过去陪Mat，怕他半夜醒来闹事，Frank搞不定。明天接他回来住。对不起，这个周末都陪不了你。”
“什么话？我这么大人了啊...... 我去给Mat装一些通心粉，他也喜欢吃这个。”Pia起身去忙。Chris心里忍不住想：她一定会是个好妈妈。以后要多生几个孩子才是。
等Chris洗好澡，Pia和他分头开车出门。Pia回到家，自己钻进被子里，久久无法入睡。她的脑子里都是Dusty的故事。多么惨烈的分离啊！碧芝当年一定伤透了心。Mat的生父和Dianna只有一次春宵，就造了个儿子。要是碧芝也能怀上Dusty的孩子就好了。可惜，世事弄人，无法成就最需要呵护的感情。
也许，以后自己和Chris可以多生两个孩子吧？他一定是个深情而耐心的父亲。想到这儿，Pia害羞地笑了。
第二天中午，Mat回家了，Pia在家等着他，说好了等下Dusty来一起包饺子吃。Chris则去Frank家“开会”。
Dianna坐在自己父亲的客厅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局促。当初偶遇Sean，她的心突突地跳，不由自主偷偷摘掉了手上的婚戒，没有告诉他自己已婚的实情。怎么就那么一次，就有了孩子呢？后来看到Chris得知自己当了爸爸，欣喜若狂的样子以及全情投入地呵护儿子，她想也许就把这个秘密藏一辈子吧。但是Mat长得和Sean太像了啊。每次看到Mat，就好像提醒了自己的背叛。Dianna很快破罐破摔，一路滑了下去，直到被Chris发现。其实Dianna也承认，Chris是个好丈夫、好爸爸。但是，他总是在天上飞，收入也不够高，无法维持她希望的那种物质生活水平。唉，嫁错了人。Dianna在心里感叹，要是早一点告诉Chris实情，也许自己和Sean还可以有婚姻缘分呢。
Sean冷着脸坐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自己当时怎就昏了头？太年轻了。不过所幸自己后来找到的妻子是个好人，他们深爱彼此，除了没有孩子是个遗憾之外，他没有任何抱怨。也许是上天怜悯，让他能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
昨天Sean对妻子和盘托出以前发生的事情，妻子在惊恐之余，几乎一夜未眠。但是早上的时候，她表示想通了。整件事不是丈夫的过错，更不是孩子的过错。她对这个孩子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但是具体今后要如何相处，她还没想清楚。但是他们也都明白，不能过于急躁地做决定。就算是很想要这个孩子，也不能用“抢”的。毕竟，Mat和Chris是有感情的。而且法律上也不是一定偏向于血缘生父，Chris作为养父还是有很多权利的。
Chris是大家眼里的“受害者”。但是他心里不喜欢这个角色。他觉得自己虽然受到了欺骗和伤害，但是在过去的几年中也尽享了作为一个父亲的快乐。如今，他肩负着为Mat挡住任何可能伤害的重大责任。他不觉得自己是外人，他要努力主导局面。可是他明白，在法律上，自己也许是个无力的角色----尤其Frank和Sean都是律师。但是他也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
Frank默默喝着咖啡，看着屋子里的几个年轻人，心里叹了口气。如果要让他选，只关心Mat这个孙辈和Chris这个前女婿。Sean对他来讲，没有感情，基本上算是陌生人。女儿嘛，太令人失望了。看到她，总是让他想起她妈妈当年背叛自己的事情。还有Dianna那个同母异父的混蛋哥哥，真的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听说Chris交了一个很不错的女朋友，希望她能在这种时刻很好地支持Chris吧。这孩子可是真够倒霉的。
Frank家华丽的壁炉台上挂着三个大钟表，显示着不同地点的时间：美国西岸时间，北欧老家时间和被Mat设置的中国时间。三套秒针分针兀自旋转，不着痕迹地一圈圈划过屋子里三个人各自的思虑。
还是Chris先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事情大家应该都清楚了。我也做过亲子鉴定，已经确定Mat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没有任何别的要求，只是希望大家专心于对Mat生活的安排不要伤害到他。他还那么小，而且是个思想复杂早熟的孩子，很敏感，更是需要大人的呵护。什么时候告诉他实情，由谁说，怎么说，都要深思熟虑。我个人认为，不要骗他。”
Sean接话道：“我同意。呵护好Mat，比什么都重要。另外，你们这么多年对Mat的养育之恩，我感怀于心。任何的物质补偿咱们都可以商量。”
“物质补偿”让Dianna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假客气，就让Chris的话给顶了回去：“不用。我没有任何损失。” 她又瞟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也被他犀利的眼神给吓得缩回头去。Dianna不禁在心里叹气：假清高什么啊？这么多年孩子也不是吹吹起就长大的，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力啊！
“那么我提自己的意见。”Chris接着以镇定诚恳的语气说道：“第一步是给孩子一个解释，需要道歉的人要诚恳道歉；第二步是商量Mat今后和各方面人见面和生活的具体安排；第三，我希望和大家讨论一下Mat在学业上的调整，他的确在普通公立学校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而且在课业上有些吃不饱，觉得无聊。人际关系虽然很有进步，但是还需要更多的引导和练习。这几步的进程要看Mat的反应和承受能力来定。”
Frank立刻附议，并且赞扬了Chris对问题的周到思考，他说：“谢谢你，孩子。我觉得大家能坐下来讨论，就是好的开始。那么今天先这样。回去都写一下自己的设想，过几天汇总。Chris，我觉得还是由你先和Mat谈吧。他和你最亲，也最信任你。”
Chris点点头。
大家起身告辞，Frank拉了Chris的胳膊一下，让他再坐一会儿。
“孩子，我明白你的不容易。真的谢谢你！Mat以你为荣，我也是。”Frank在Chris的肩膀上拍了拍。
Chris双手交握，胳膊支在膝盖上，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泪水却径直滴落下来，摔碎在柔软的青灰色波斯地毯上，开出来暗色的小花。
Frank叹了口气：“唉，我明白，我明白。不过，你还年轻...... 听Mat讲，Pia是个好姑娘。你好好珍惜，将来你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Chris开车回家，Frank最后的一句话，在他耳边回响。这一刻，他真的很渴望自己的孩子，那种抱着自己骨肉的感觉。可是他也明白，自己需要把这种情绪和与Pia的关系划分清楚，不能混为一谈，不然对Pia是不公平的。唉，也许，自己就是想太多，才累吧。
推开家门，Mat和Dusty正在Pia带领下包饺子。Mat满手面粉，却从高高的吧台椅子上一跃而下，跑过去窜进了Chris的怀抱，双脚箍住他的腰，两手搂着他的脖子。这让平时不怎么有机会抱儿子的Chris大吃一惊，差点跌倒。
Mat俯在爸爸肩头，小声说：“你回来就好。我什么都无所谓，就想你在家。”
“我知道。”Chris没出息地哽咽了。Pia赶紧跑过来，拿自己的手背给Chris抹了一下眼睛，说：“我们包好了饺子，马上可以吃饭了。就等你呢。”
“嗯。”Chris抿着嘴点头，然后问：“什么馅的？”
Pia也笑了：“有点复杂。等下你问Mat吧，有好几种呢。”
Chris抱着Mat，伸头在Pia脸上亲了一下，一句“谢谢”没出口，就已经在Pia眼里看到了无限的包容和安慰。于无声处，他们三个都各自安静地体会着心底感情的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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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一眨不眨，泪水却径直滴落下来，摔碎在柔软的青灰色波斯地毯上，开出来暗色的小花————又美又善的情节，以及美善合一的宝贵人性，被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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