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Dan,我完全无法想象当年那个歪戴着爸爸军帽,放声高歌《黑猫警长》的娃娃,如今长成了一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其实仔细琢磨一下,Dan的五官可以看到爸爸妈妈的印记,尤其是他的眼眉很像忆江。可是Dan的眼神早已褪去了儿时的天真清亮,换上了一层略带忧郁的隐忍。也难怪啊,他那么小就失去父爱,跟着妈妈漂泊四海,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那么忆江一直都没有回来?这么多年他去哪里了?当年坊间盛传他得罪了高层,成为各派力量共同的眼中钉,遭受不公平的对待。昔日的同志变成了东厂捕手,曾经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卖友求荣,于是,他愤而出走。他们用了一个我永远不忍心和忆江扯上关系的词:叛逃。
也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为了彻底击败我的意志,告诉我:赵忆江已经死在海外了。
当年我没有中他们的圈套,现在我也不相信。忆江离开我的时候说过,他会好好保重自己的。我像大嫂一样相信,他没有死,没有离开。他一定在某个地方,默默地关注着,满心地祝福着亲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我和忆帆出事的时候,他知道吗?也许他不知道吧?不然他看到自己最疼惜的小妹出事,不会不管的。也许他不能出现?那么当时他又是处于多么大的危难中呢?
忽然见到亲人,让我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平时看起来我在打瞌睡,实际上我的大脑可谓是万马奔腾。换了环境,我有点拉肚子,渐渐地没胃口,几乎什么都不想吃,身体觉得没力气。等到Frances和Dan下班回来的时候,管家阿姨着急地汇报我的情况。他俩抱起昏昏沉沉的我,跳上车,往兽医诊所开去。
我们在诊所关门前一分钟跑了进去。今天当班的是那个帅哥兽医和我感到律司墨气场的小护士。他们先是把我放在秤上,然后两人一起惊呼:“长了两磅!”
“两磅很多吗?他的骨架可是不小啊。”Frances问。
“他本来就有一点点超重了。这么快长了两磅,太多了一点。难怪胃口不好呢。”医生说。
“妈,我就说你喂得太多啦。”Dan讲。
“我给他检查一下,如果没有别的问题,就要开始慢慢减肥了。太胖了就更不爱动,胃口不好,还有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的隐患。”医生说着在我身上东捏西按的。然后拿听诊器在我背后听。
“他大小便都正常吧?”
“好像有点拉肚子。”
“也许是换了新食物的关系。那就开始减肥吧。可是记住,猫咪长得快,但是减肥要特别慢,不然对肾脏不好。今天可以打一个预防针了,要不你们还得跑一次。”
打针二字把我惊得跳起来,一下子就钻回了笼子里。大家看着笑了。Francis把我拎出来抱着,说:“阿P不怕,一下子就好。”
小护士猛地在我后背扎了一针,我立刻跳下地,背着针就逃。大家边笑边抓我。最后小护士把我逮住,骨碌着她的大眼睛说:“都是为了你好啊。在短暂的疼痛和疾病之间,你要做出正确的选择,P先生。”
我看着她的脸,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几乎认定她就是律司墨投胎。
“都是为了你好!”我的思绪回到二十多年前,好像听到律司墨气急败坏地对我说。
记得我刚刚认识兔子不久的时候,又是一次在钻石城歌舞升平的聚会,又是兔子帮我解围。大家现在都已经认定我就是那个经不起挑逗,立刻要和小姐出街的嫩仔。
我和兔子跑出去,感到肚子饿了。我问:“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吧?”
兔子怔住了,咬着下嘴唇看着我,假睫毛忽闪忽闪的,说:“还是第一次出街有老板要先请我吃饭呢。通常都是先......”
“想吃什么?”我问。
“大排档。”
正合我意。我最喜欢广东大排档的烟火气了。不像北京的小吃街,真的只有小吃:羊肉串、驴肉火烧、豆腐脑儿、炒肝儿、麻辣凉粉...... 广东的大排档就是街边的小厨房,很多厨师的水准不输五星饭店。关键是东西新鲜,锅气旺,一个干炒牛河就把那种放在纯白磁盘里的酒楼河粉甩出几条街。还有我喜欢的紫苏炒田螺、生滚粥、肠粉和各式糖水。一箱啤酒,三五知己,广东人可以这样“撑台脚”到天明。
我们先是买了几串烧烤,边走边吃,寻找我特别想吃的白灼基围虾。没想到一拐弯就迎面撞上了律司墨和她妹妹。
我避之不及,心想她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哪儿哪儿都是啊?
她也吓了一跳,然后盯着兔子,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的确,兔子穿得太清凉了一点,脸上的妆太浓了一点。一路不少人回头看她。但是她看起来没什么不正经,反倒是风情万种。我刚才还暗暗有点得意呢。
“毕远空,你给我过来。”她一把揪住我的衣袖,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嗓子厉声质问:“你怎么这样不自爱?”
我看着她一贯的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心里有点不爽。“我怎么就不自爱了?我干嘛啦?”
“你别装傻充愣。别忘了你有女朋友。而且你,你还找了这样一个......一个洗头妹”
“疯了吧你?不用你提醒我有女朋友。就是赵忆帆在这儿也没什么了不起,她没你这么.... 这么......。”我也不客气了,但是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我知道广东乱,诱惑多,但是你要学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天呐,她又来了。我扭头就走,但是转身却不见兔子。律司墨的妹妹一副无辜又惊慌的表情,好像是没帮她姐姐看住嫌疑犯似的。我回头看看虎者一张脸的律司墨,摇了摇头,拔腿去找兔子。
我遍寻不见兔子,在人群里也没了胃口,自己一个人回家。心想下次见到她要道个歉。按说她们这种女人,心比较大,没那么敏感。但是我那天却感到,兔子伤心了。于是我觉得自己亏欠了兔子。
但是如果赵忆帆在这儿,会真的没什么了不起吗?我想她会伤心,她会吃醋,她会生气。广东这个鬼地方,成就了多少男人的梦,又击碎了多少女人的梦?当然也有反过来的的,但毕竟不多。我心里乱七八糟,我想念北京。我想念赵忆帆。我告诉自己,现在忍耐一下,多挣点钱,将来赵忆帆出国就舒服一点,不需要去端盘子洗碗。我会拼命守住自己的底线的。律司墨你真的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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