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新疆是瓜果飘香的季节,进入九月,家家都还有存货。在琳琅满目的水果中,名头最响的恐怕要算葡萄了。
新疆葡萄有很多品种,极甜的有无核白、马奶子,醉人的有玫瑰香、香妃,药用价值高的有梭梭葡萄(不同于梭梭柴)。不过最实惠、最亲民的还是无核白,个头儿小,一粒粒晶莹翠绿的像绿珠子,熟透了以后微微泛黄、有点通透,甘甜又多汁,皮极薄还没籽,因而也是最受宠的。马奶子也极好,只是有籽。小时候市面上能见到的都是无核白与马奶子,一口就吞了,不吐皮,也从没想过皮跟果肉分开。因此一直以为“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不过是练嘴皮子用的绕口令,直到军训时才知道原来这绕口令中把皮和肉分开的说法来源于生活。
军训的排长是个四川小伙子,年龄跟我们差不多,普通话说得比较吃力,人很腼腆,眼里一直含着笑,对我们喊口令也非常温柔,似乎怕把我们吓跑了。巧的是他的名字居然是葡萄的谐音!于是没什么悬念的,我们一边打趣着他的名字一边就认他做了哥们儿,还请他吃葡萄,那种无核白。没想到令我们瞪大眼睛的场面出现了:他拿起一颗葡萄,不是直接放进嘴里,而是用另一只手去剥皮!薄薄的皮紧贴在果肉上,他剥得很费劲,每次只能撕下来一小点儿,弄得满手碎屑,还水乎乎的。我们都盯着他,谁也不出声。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便问我们怎么不吃,我们这才疑惑地问为什么剥皮,这下轮到他吃惊了:他从小就没见过吃葡萄不剥皮的!在我们的哈哈大笑声中,他终于享受到了不用剥皮的无核白的美味,那相识恨晚的表情让我们开心了好多天。
后来出了国,见过很多葡萄品种,有些非常甜,让我得以继续享受新疆的味道,也还按老习惯连皮一起吃,不管厚不厚。说来也奇怪,怀孕的时候,只要我一吃葡萄小家伙就在里边动静特别大,好像她能尝出味道似的。等生下来熬到她能吃葡萄了,觉得皮有点厚,于是甘为孺子牛般的费劲剥皮,看着不带一点硬渣的小碎肉安全地进了那迫不及待的小嘴里,真是比自己吃还甜。
到孩子大些,带她去新疆吃无核白,她很惊奇于这么优质又方便的品种,立刻就爱得不得了,还爱屋及乌地又爱上了马奶子,也不嫌弃里边有籽,还像煞有介事地说这种籽小。其实并没多小,反正是只要喜欢就没有缺点。临走打包时,她守在旁边,看着我把几种她爱吃的葡萄干装进箱子,才放心地去玩。回来后,每次分给她一小点儿,她都吃得很慢,细细地品味,很舍不得的样子。
第一次带葡萄干过海关时,我乖乖地向海关人员汇报,并问他允不允许。那个和善又憨憨的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说,葡萄干不是水果,应该可以。旁边的另一位工作人员则笑嘻嘻、打包票地说:葡萄干那么好吃,当然不是水果!我一听就乐了,嗯,您说了算!但第二次再带,换了个海关,政策就不一样了:我还是乖乖主动交代,人家看我态度良好放了我一马,却告诉我不能再带。唉,断了条路呀!过了些年忍不住又冒险带了一次,那时已经换成电子报关单,老老实实地填了表,忐忑地推着行李出关时没人理我,顿时心花怒放,觉得占了一回天大的便宜。
带回来的马奶子葡萄干里有籽,分了几颗给有大院子的朋友试种,她小心地伺候着,春天时居然都发了芽,嫩弱的小茎上长出了几片小绿叶,非常娇嫩。活了!我俩激动地憧憬着葡萄藤的绿荫、甜美的葡萄,满眼都冒着绿光。可惜又过了些天,那些小苗们还是弃我们而去了。哪一步没做对呢?
不知当年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是怎么顿悟的,想必佛祖不会像我这么馋那些果子。说来也有意思,人们在说葡萄时脑子里想到的就是好吃的水果,但说菩提时便感觉是在思考人生:同一个词只因音译不同就有这样的区别。那么假如我们再种的话,只管叫它菩提树,陪它悟道,是不是就容易种活了呢?虽然我意还是在那些用不着吐皮的葡萄上。
2021年9月10日
有葡萄架的院子确实非常惬意,我一个亲戚家的老房子曾有,只是不知因什么原因,结的果子不多。看来您也是葡萄的爱好者,不过我也喜欢荔枝和芒果:) 不知道是不是羊肉与甜草根吃多了,我吃好多荔枝也不上火。
西域居民家门前大都有个支了葡萄架的院子,其上茂盛的葡萄夏秋两季可遮挡炎炎烈日,为住户带半年的荫凉舒适,他们能随时在葡萄酒下的炕上舒服地倒头大睡,又能在秋季结出满架的晶莹透亮甜美无比的葡萄。
葡萄成长与结果的地域挺广,淡果子味道好的地域却相当有限。 在过冷或者过热地带结出的葡萄硬度不足,皮厚肉软软,成熟后在甜味中会带种奇怪咸,很是诡异而不可口。新疆葡萄完全没这毛病,那里葡萄成熟后硬度大而果肉酥,甘甜而酸美,比荔枝芒果这倆热带水果之冠味道都甘美可口强许多。
葡萄繁衍于西域至少已有数几千年,在这期间培育演化出许多种颜色,形状与味道;其种类之丰富,味道之甘甜,不在正确的季节去产地没法尝到,也不能想象。
西域葡萄实在是秋季珠宝,吃几串足以余甜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