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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阿姨(一) - 民国范

(2020-11-07 19:48:36) 下一个
怎样用一个或几个简短的词汇来描述梁阿姨,我犯了难。年龄上她是一位长辈,和我们交往的过程中她更像一位朋友,她是一位经历丰富让我受益良多的长辈朋友?这也不准确,读完她的故事,兴许你会和我有同感。
 
而最近,我想到最多的是,她是一位高龄老人。
 
3月以后,美国疫情状况陡然严峻起来。想到梁阿姨我很紧张,她现在居住的新泽西州,毗邻纽约,一度是疫情最严重的地区。梁阿姨生性好动,喜欢热闹。搬到新泽西后,虽说主要的活动变得简单,每天去去图书馆的老年人活动中心和健身中心,但这两个地方都是老年人聚集的地方,风险不小。美国应对疫情反应迟缓,3月底我给她打电话时,她说活动照常,我叮嘱她,不要再去了。去商场购买日常用品也别去了,好在她现在和小女儿住两隔壁,可以请他们代劳。
 
4月份,新泽西一家养老中心发生一周内死亡50多人的事件,上了新闻。梁阿姨每天看电视,自然也看到了。她说,这下子女儿给她下了禁足令,除了每天会陪她在家附近散步之外,再不许她外出。
 
老年人时间宽裕,害怕寂寞,打电话聊天他们自然会很高兴。和我父母一样,梁阿姨知道我们平时工作、孩子的事情一大堆,没事的话一般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聊天。意识到这点,我增加了给她打电话的次数,每次也多和她聊会儿。不同的是,我和父母间不讲客套,互相不会使用“谢”字。梁阿姨每次讲完电话,总会客气地说一句,谢谢你打电话来,我很开心。
 
7月初美国独立日假期,孩子们实在关不住,梁阿姨的小女儿Elisa带孩子到外州和朋友小聚。考虑到老人旅行还是有风险,她决定不带妈妈出门。她给梁阿姨备足了一星期的食物和生活用品,把她的车钥匙也没收了。
 
梁阿姨确实待得闷了,带着几分玩笑的口气,在电话中和我说,这是在坐牢呀。
 
我赶紧安慰她,这段时间大家都是在坐牢呀,都没区别。
 
她接着说道:这真是,活得久了,什么事情都能看到。
 
梁阿姨不懂网络语言,却随口说出了这个时髦的词。
 
人类的语言有时很神奇,有些词语在使用过程中会变了用途,离开了本来的字面意思。当在某个场合原本的意思被表达出来时,会有一种“啊哈”的惊奇。
 
是的,“活久见”对梁阿姨来说,不是网络用语,不是形容词,是她的真实经历。
 
民国范
 
梁阿姨是从民国走过来的人,她的父亲在华北开银行办实业,也在政府任过职,是第一届国大代表。梁是她夫家的姓,先生梁伯伯的家世更为显赫:梁伯伯的祖父梁士诒先生,是晚清到北洋时期政商界的一位要角,也是北洋政府期间重要派系“交通系”的魁首,上世纪20年代出任过国务总理。
 
 
梁阿姨讲一口好听的老北京话,和现在的北京话相比,清脆,语速稍慢,儿化音也少一些。我对语言敏感,第一次听到梁阿姨讲话,就在脑海里寻找归类。搜寻的结果是这种北京话似乎在台湾更多一些,郎雄先生,李敖先生,甚至是眷村二代的王伟忠先生都讲这种老北京话,老舍先生留下的录音也是这个味道。后来我知道语言大师赵元先生在哈佛编过一套中文教材,教的就是这种国语。即便在那个和中国大陆对立不来往的年代,语言天赋好的外国人,学这套教材也说得一口好国语,比如汉学家林培瑞先生。
 
对我个人来说,北京话有亲切感,即便是讲学术问题,说北京话的也占便宜。袁伟时先生的文章写得极为漂亮,但说起话来,他那口不甚流利的广东普通话,远没有一口京片子的沈志华先生或周孝正先生吸引人。
 
梁阿姨和梁伯伯语言的另一个特点是用词,工作说做事,比如过去你在哪里做事,现在想找什么事做;上学说念书,保姆说佣人,司机说车夫,园丁是花工,老挝是寮国,北京是北平。说到北平她现在也都说北京了,但有的时候“北平”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语言附着在历史上,在特定的条件下都经历着演变,一些本来中性的词汇,变成了褒义或贬义。1949年以后,梁阿姨离开了大陆,没有了相关的经历,她也不明白这些变化。比如说,“佣人”这个称呼,在今天的大陆带着贬义,早已不用。在梁阿姨口中,常提到她的“寮国佣人”,两个这样的旧时用语组合到了一起,背后有着一段精彩、感人至深却又伤感的故事,我会在后面的文中详述。
 
我读到的有些民国历史,对梁阿姨来说是她的生活。比如她年少时的同学中,有孙连仲的女儿,傅作义的儿子。和她聊天,常常会在不经意间,听到一些让我惊掉下巴的信息。以至于有过几次经历后,在梁阿姨聊起旧事时,我会有一种“前方高能预警”的感觉。
 
还在上学时,有一日我和同学冯君夫妻在梁阿姨家中闲聊。梁阿姨突然问起,说她过去在台湾时有一个朋友,孩子是唱歌的,后来好像还去了大陆发展,问我们听过他的名字没有。
 
我们没有太在意,问:“他叫什么?”
 
“费翔。”
 
我们都张大了嘴巴,1987年费翔登上春晚时,我们都是14、5岁正追星的年纪,谁会不认得费翔?尤其小女孩更甚,冯君的太太小王的神情比我们更激动。再说,春晚在80年代是全民关注的活动。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即便不是追星的青少年,不认识费翔的人估计也不多。
 
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当时还没有视频网站。我们找出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mp3给梁阿姨听,她没有太多感觉,觉得唱得不好也不坏。只是看到费翔照片时,说很像他爸爸。
 
费翔的爸爸是驻在台湾的美国大兵,也是一位高尔夫球手,后来在台湾经营一个高尔夫俱乐部,那时梁阿姨和他也很熟。
 
几年前的一天,我去看梁阿姨。他说一个外孙子要订婚,她想送他个有中国特色的礼物,从旧物中找出了一对条幅,让我看看写的是什么。
 
梁阿姨和梁伯伯虽然青少年时在中国长大受教育,但解放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美国生活。那个时候的美国华人很少,和中国大陆又是对立的关系,很少有能用到中文的时候。语言这东西用进废退,几十年下来,他们对中文,特别是文字的东西也就感到生疏了。
 
我展开一看,是一对大约15厘米宽,50厘米长的条幅。我不懂书法,也不记得条幅写的什么内容了,但我落款几个字我认出来了:溥心畬。
 
溥心畬先生是恭亲王奕訢的次孙。到了大清末期,爱新觉罗家族中政治才能杰出的人才奇缺,艺术造诣超然的名家倒是不少。溥心畬诗、书、画与张大千齐名,后人曾将两人并称为“南张北溥”。解放后,溥心畬去了台湾,与黄君璧、張大千以“渡海三家”齐名。
 
 
我问梁阿姨这条幅的来历,她说应该是50、60年代在台湾买的,当时没花多少钱。
 
我很认真地观看过马未都先生关于瓷器、家具鉴赏的节目,对这些器物中包含的文化很感兴趣。也偶尔看过一些电视台乱哄哄的鉴宝节目,了解近年来收藏热中的一点知识。我告诉梁阿姨这些背景知识,我觉得据她所述,这个条幅应该是真品,有一定的价值。
 
梁阿姨的反应很有趣:那还是我先保管着,暂时不送给他了,给他送一个IPAD吧。
 
梁阿姨的想法可能是对的,他的儿女们都不懂中文,孙辈和中国文化离得更远。这个条幅给他不知道珍贵,没准哪天就弄丢了。
 
前年夏天,梁阿姨和小女儿一起带两个外孙女去北京。她说想带孩子去看看过去在北京的旧居但没看到,那地方现在变成了一个湖。
 
梁阿姨过去和我提过她在北京的住家,大概也是像章诒诒和先生描述的,建国初期他们的住处那样,是位于皇城周围的一个几进几十间房的大宅,不过我没有记住她说的地址。
 
这次梁阿姨说的这个细节,“变成了一个湖”,引起了我的兴趣。因为我了解的是,建国后围湖要地,北京城里一些湖的面积都有缩小。有的湖干脆就被完全填平了,比如老舍先生生命终点的太平湖。城里原来是住宅的地方最近变成了一个湖,我没有听过,想弄清楚。
 
梁阿姨告诉了我那个地址:石碑胡同18号。我一看地图,搞明白了,那里建起了国家大剧院。梁阿姨说的湖,指的是“水煮蛋”里的那溏水。
 
 
梁阿姨的民国经历还有抗战期间在重庆,跟着妈妈做手工,办活动赈济灾民;经历空袭,钻防空洞躲避大轰炸。
 
抗战胜利返回北平后,梁阿姨在贝满女中(Bridgman Girl's School)上学。她回忆那时,骑自行车向北穿过长安街,再向东到位于灯市口的学校。贝满是基督教公理会办的美式学校,她记得当时的校监Cross女士,会带她们一起打美式垒球(softball)。
 
北京最早的女校贝满女中
 
这些年的民国热中会看到一些老照片,贝满女中的照片出镜率奇高。看到这张贝满女生照时,我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哈,这中间有我认识的人。
 
 
梁阿姨开朗乐观,极少听到她会怨叹。对于过去的经历,她说得最悲情的一个字也就是“逃”:1937年从北平逃到重庆;1949年从北平逃到天津,再逃到台湾;1970年代跟着梁伯伯到东南亚工作,越战失败后再逃回美国;这次疫情也算逃,只不过是锁在家里“逃”,也算逃出了新方式。
 
我认识梁阿姨的时候民国热刚起,章诒和先生的《往事并不如烟》书中,讲述了那一代显贵人物在建政前后经历的巨变,令人唏嘘感慨。从我的阅读经验和与梁阿姨的交往经历看,他们那一代有几个不同的类型:
 
章先生笔下的自己,经历了天堂、地狱和人间三个阶段。天堂太美,地狱太苦,而经历过了天堂和地狱的人间,寡淡中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哀伤。而太多的磨难,留给章先生的人生基调,是愤懑多于欢悦,一生难平。
 
 
白先勇先生的小说《谪仙记》,80年代末曾由白先生和蔡康永先生改编,谢晋导演拍成了电影《最后的贵族》,潘虹主演。主角李彤,作为国民党高官的孩子,在国变和家变后流落到美国,颓废,堕落。她经历的是一条下坠的道路,一个幻灭的悲剧人生,从天堂到了地狱。虽是文学作品,但据白先生的经历,不乏同辈人的真实影子。
 
梁阿姨和梁伯伯,如果说他们的起点和上面的相似,也算旧时贵族的话,他们的经历是从天堂到了人间。在他们身上,少了父祖辈的风云际会,留下的都是作为普通人的温暖点滴,充满着明亮。就算是从天堂到了人间,回头看时,也是不悔此生的一番历程。
 
梁阿姨
 
梁阿姨说自己的特点就是胆子大,50年代,她自己一人到美国,在中部的堪萨斯州上大学。那个时候,那个地方,用她的话说,还是个看见东方人会围观的时代。她什么都不惧,上台演讲,和人交流,和别的美国学生没有两样。时间一长,别人看你的眼光也就没有异样了。
 
梁伯伯也说,50年代,他去租房子,房东看到亚洲面孔,借口已经租给别人了。后来换了白人朋友去谈,才把事情办成。
 
60年代民权运动后,平权运动要求在招聘时照顾少数族裔。梁伯伯说,那时用人的单位,会倾向于招教育程度普遍较好的亚裔,来完成这个指标。
 
美国社会的进步,他们也是亲历历史的。
 
“黑人争取来的权利,我们亚裔是沾了光的”。一生都是保守共和党人的梁伯伯,并不吝于给民主党掌声。
 
不党同伐异,不只凭立场说话,这才是光明正派的美国,不是吗?看看今天美国两党的衮衮诸公,我常会有这样的想法。
 
梁阿姨大学毕业后,在华尔街开始了职业生涯,做得有声有色。结婚后,和那个时代多数的美国女性一样,辞掉工作回归家庭,相夫教子成了一名主妇。
 
关于自己的职业生涯中断,我没听梁阿姨没说过什么,她只说那个年代大家都会这么选择。倒是小女儿常为她抱屈,说妈妈没赶上好时候。她的意思是如果是现在,梁阿姨能留在职场上会有更好的发展。
 
梁阿姨属于善于和人打交道,并且有领导才能的人。退出了职场,她会找到下一个能够施展的机会。
 
PTA(家长教师联谊会)是美国最大和历史最悠久的非营利性志愿者组织,家长、教师和其他的学校工作人员组成,旨在促进家长参与到学校的教育工作中来。美国不论公立还是私立学校,绝大部分的初中和小学都有这个组织,很多高中和幼儿园也有。PTA从组织家长配合教学到参与学校管理,有的是干不完的活。梁阿姨一直是她参与的PTA的领导,在美国国内时是,后来梁伯伯工作到了海外,在香港和泰国的美国学校,梁阿姨的角色都没变过。
 
PTA的工作接触社会面广泛且深入,在美国,今天相当数量的女性政治人物,特别是民意代表,都曾有参与PTA的经历。
 
来到美国的移民,大多数一定都和我一样,认真想过要尽力融入当地社会这件事。最直接的,就是多参与身边的公共事务,比如PTA这样的组织活动。惭愧的是,孩子上学几年来,我参加的只有数得过来的几次志愿者活动。我想了一下原因,工作忙是一个借口,主要还是缺乏公共服务的热情和与不同的人打交道的才能。
 
梁阿姨在她的邻里间也是位勇于任事的领头人,她熟悉她住的街区每家人的情况。每年重要的中国节日,春节或者中秋,她会邀请所有人家到她家开一个大聚会(美国住得分散,她的街区不到20户人家),她会做也买一些中国美食和大家分享。
 
这个我很羡慕但也做不来,我估计也很少有人做得来。因为我成家后自己买了房子,也换了几个住处,邻里间也没有谁来组织过这样的活动。
 
“我的这些孩子们”
 
梁伯伯退休后,他们搬到了弗吉尼亚南部的小城威廉斯堡定居,这是一个美国的历史名城,也是一座大学城。我们也因为在这里上学得以结识梁阿姨和梁伯伯。“我的这些孩子们”,是梁阿姨对我们的亲切称呼。
 
 
威廉斯堡
 
梁阿姨其实有很严厉的一面,而且就发生在和她刚相识的时候,严厉到有的人受不了就没再和她往来。
 
从90年代末开始,梁阿姨每年开学时,会邀请商学院的中国新生去她家里做客。她会请一位老生去邀请新生,但有一个严格的规定,必须按报名时的名单赴约。发生过有的同学没在意,带了事先没登记的家人前来。梁阿姨不给面子,没登记的人不予接待硬让人家回去了,很尴尬,所以有的人也就断了和她的往来。
 
这件事上梁阿姨有她的坚持和坦然。她坚持的是,入乡随俗,做事要懂人家的规矩。在美国,正式请客时会要求客人RSVP(敬请回复),应邀赴约是小事也是大事,别人会通过一些细节来决定对你的观感。中国孩子智力、专业不输别人,吃亏往往在不懂规则上。梁阿姨的认知都来自她的人生经历,她说早年在华尔街工作时,餐会赴约不只不能带事先没登记的人,没按要求着装都会被挡在门外。梁阿姨的有她的道理,一些具体的做法会变,但要遵守规则这个基本没有变。
 
她觉得坦然的是,人与人的交往都是缘分,世界之大,不能要求人人都一样,别人不愿意和她往来也没有什么。
 
有点像下马威,过了这一关,我再没见到过梁阿姨有这么严厉的时候;相反,我们在美国的生活从开始时,大到适应新的学习环境、毕业找工作,小到日常生活的小事,都得到了他们热心又贴心的帮助。
 
有个女生上学路上汽车抛锚求救,他们赶到帮她处理。她急着上课让梁阿姨送她去学校,留下梁伯伯在那里帮她找人拖车修车。
 
“这个当年的傻大姐“,梁阿姨当着我们的面,称呼回来看她的师姐。口气中没有责备,带着一种看到膝下孩子撒娇时的怜爱。
 
小孩生病发烧,帮着照看的爷爷奶奶联系不上正在上课的孩子父母,梁阿姨梁伯伯又成了急救队,带着他们去就医看疹。很多年里,梁阿姨也是我自己在重要文件上,所留的紧急状况下的第一联络人。
 
对毕业生,联系校友和其它熟人网络,推荐机会,帮助准备面试,梁阿姨乐此不疲。
 
毕业生离校,一些还可以使用的物品,如简单的家具、餐具厨具,更早的时候甚至还有衣物,会留存在梁阿姨家里。等新生来时,又转给需要的人,这时候他们家里又成了一个储物中心。
 
工作以后,梁阿姨也是热线。她一步步看着我们扎下根来,在职场里成长,我们也都乐于和她分享求教工作中的大小事。
 
认识的年轻人多了,她又是一个信息中心。她乐于牵线当红娘,更愿意出面去操持婚礼。她有一摞相册,满是这些年里在各地参加的孩子们的婚礼照。
 
婚礼她爱参加,葬礼她也办过。有一年,一个已经工作的孩子,家长来探亲时不幸去世。她第二天就从东岸飞到洛杉矶,前后一个礼拜,操持办完了葬礼。遭遇不幸的家庭,在异国他乡的惊变之后,也感受到些许安慰。
 
梁阿姨说,她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自己把生活安排得忙忙碌碌,充实,不知老之将至。
 
梁阿姨的年龄是最高机密,除了她的家人和幼时的密友,别人大概都不知道。她也时时有意识保护着这个机密,很是有趣。
 
有一年她请新生在家里吃饭,聊得开心,气氛很好。来自台湾的Jerry人很机灵,拿出一副扑克牌玩游戏,大家都很高兴地参与进来。玩了一会儿他说换个游戏,算命吧,大家也同意了。他转头问梁阿姨,要她先报属相。
 
梁阿姨没有迟顿,反应非常迅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同桌的两位女生也马上明白过来,像是识破了Jerry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嘿,你小子………
 
Jerry一脸的无辜,我在一旁窃笑。
 
梁阿姨对“我的这些孩子们”的年龄也没有概念,从80年代初中国开放后来的第一批学生,到2015年她离开威廉斯堡时还在上学的孩子,年龄差了快一代半,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孩子。
 
梁阿姨也在学生身上感受着中国的变化。她说,过去学生存放在她那里的旧物品,渐渐大家都不需要了;过去留学生攒几年奖学金买辆旧车,现在的孩子一来就买新车买好车;过去学生刚来对美国知之甚少,还需要她给他们取英文名字,现在的孩子对美国的了解不比她少。她也觉得能帮上忙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不过梁阿姨的态度也很乐观,她说这是中国在进步,她很高兴看到这样。
 
我找工作那年不算顺利,毕业半年后才最后敲定,地点在佛罗里达。当我告诉梁阿姨这个消息时,她的第一句话是,为我高兴,又舍不得我走远。
 
梁阿姨叮嘱了我很多她了解的南方风土人情和生活常识。我还记得的一条是佛州西晒强烈,找住房要特别注意朝向。梁伯伯忙活一下午,给我找来了厚厚的一叠地图,有东岸的全图也有分州的详图,标注出中间在哪里可以休息。末了还说了一句,其实路线很简单,沿95号公路向南开,不过准备好地图没坏处。
 
冯君找工作的时间比我还长了一些。期间他的太太怀孕了,那时我们已经毕业,没有了在校时的保险,也是梁阿姨梁伯伯带着他们去找合适的保险和医生。后来他拿到工作需要先回国去,太太还有事晚了几个月才能走。梁阿姨帮着照顾了她那段时间,小王对梁阿姨梁伯伯尤其亲近。
 
我是带着极为不舍的心情离开威廉斯堡的;冯君夫妇呢,可能更甚。
 
冯君后来到美国休假,有时候是夫妻俩带着孩子,有时候还带着父母。只有一个目的地威廉斯堡,好几次都是一住一个月。主要活动就是去看看梁阿姨梁伯伯,或者约他们出来吃饭聊天。
 
梁阿姨也拿他们打趣:别人一个月美国都跑遍了,你们的这种休假方式,没见过。
 
如今梁阿姨搬离了威廉斯堡,我去那里的次数也少了。不知冯君夫妻和全家,还有没有再来威廉斯堡,一住一个月的念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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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府采菊人 回复 悄悄话 赵元任先生的二女儿, 是我在长沙读书时的老师, 讲的老式北京话,与现在的确实又差别,
第一, 每一个字都比较清楚, 不像现在的京片子有些字含在嘴里没出来, 或者被前头后面的字带走了,
第二, 清脆而柔软, 没现在的京腔那种豪豪劲, 不知算是贬还是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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