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日美国头号体操好手西蒙内-拜尔斯在东京奥运会女子团体赛跳马比赛中发挥不理想,选择退出整个团体赛。各大媒体对她的选择几乎一边倒地表示理解,甚至叫好。保守派的电台发表意见的听众和主播也赞成她的决定。过去的弱者、懦夫行为怎么赢得普遍首肯了?华人有象美国人一样支持拜尔斯的,也有拼搏派批评她占位不上场,堵了小将的路,不公平的。
最近看过的两个理论让我对拜尔斯退赛事件有另一种解读: 拜尔斯是美国新垮掉一代--玻璃心一代的代表人物。这两个理论,一个是卢坚诺夫和哈特的“被宠爱的美国心智”,另一个是斯特劳斯和豪的世代理论。
《被宠爱的美国心智》2015年发表于《大西洋》杂志,2018年被扩展为一本书。作者发现美国大学里有一种不好的倾向:大学生对感到不舒服和冒犯性的文字、想法和主题批评、清理。这不只是政治正确,它也是心理层面的东西。八九十年代的政治正确试图限制言论,同时用多元化攻击西方中心论,而2010年代的新动向是关于情感福祉的,是一种斗气的保护 (Vindictive Protectiveness)。作者举了几个例子:
- 哈佛法学院的学生要求老师不要讲强奸法律,因为一些人会感到不好受。
- 西北大学教授写了一篇校园色情偏执狂政治的文章,被学生用保护女性权益的“第九章”投诉了。
- 名著《伟大的盖茨比》中有歧视妇女和肢体暴力。学生要求加警告注解,这样被家暴过的学生可以选择不读,否则会激发过去的创伤。
- 勃兰戴斯大学亚裔学生联合会在教学楼走廊搞了一个展览,举例说明什么是对亚裔的微侵犯 (microaggressions),其中一个是“你不是应该数学好吗?”
我看到这些例子,不免哑然失笑。近年迪士尼给过去的动画片加了警告注解,帮助观众理解其中的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等内容。几个月前,北卡大学给不给黑人学者汉娜-琼斯终身教职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详见《得普利策奖就该得终身教职吗?》)。北卡大学的黑人学生要求大学为他们专聘一位心理咨询师,因为这个事件伤了他们的感情。一个理论的卓越之处在于其预见性。卢坚诺夫和哈特二教授2015年发现的美国大学新动向在2021年依然很漂亮地预测到学生的行为。哈特在关于美国心灵溺爱的讲座中会让听众举手,估计拿驾照的年龄。美国年轻人明显推迟拿驾照。哈特说这就是父母保护溺爱孩子的表现。
美国年轻人脆弱的心灵甚至扩散到以坚韧、强悍著称的体育。大阪直美今年五月先是表示为了保护自己的心理健康,不接受赛事采访。被罚15000美元后,干脆退出法国公开赛。当时媒体也是叫好为主。大阪直美很被日本人器重,让她点燃奥运圣火,但是她7月28日第三轮就被淘汰了。从五月的大阪直美到近日的拜尔斯,Z代人开始挑战体育中的传统价值观,不玩了,不拼了,大家是不是要一边倒地为她们叫好?
再说说这Z代人。大阪直美和拜尔斯都产生于1997年,都是Z代人(1997-2020,有人以1996作为千禧一代的终点,也有人以2004年为终点,这里取前者)。根据斯特劳斯和豪的世代理论(详见《30年前的书预测到当前的危机》),Z代人是千禧周期的第四代(末代)。理想主义者、反叛者、公民和适应者这四代轮回,有强弱强弱的节奏,比如(川普为代表的)婴儿潮一代是第一代,是强势一代。海明威为代表的失落一代是第二代,是走软一代。(二战)大兵一代是第三代,也是强势一代。鲍勃-迪兰为代表的寂寞一代是上一周期的第四代,是反越战、吸毒和性解放这批人,又是走软一代。Z代人作为新四代人,又开始走软,又有注重内心的倾向。卢坚诺夫和哈特描述的注重情感福祉的大学生正是世纪末出生的那批人。Z代人上大学、找工作正赶上千禧周期的2020大危机,秩序大乱,人心惶惶。大阪直美和拜尔斯的焦虑也许是一代人的焦虑。
今年是911二十周年。有人把Z代人叫“国土一代”,名字取自“国土安全部”,显示美国开始向本土收缩。美国反恐发动了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耗尽了国力。反恐战争,2008年金融危机,1999年科伦班高中屠杀事件以来的连绵不绝的屠杀案件,白人主体地位的渐失,川普的上台,新冠疫情,这些都助长了美国年轻人玻璃心的长成。
中国的千禧一代和Z代人受计划生育的影响,也被家长娇惯,是不是也会像美国人这样心灵脆弱化?看女排比赛,喊“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的是Y代人(1961-1980年出生),但是中国的千禧一代和Z代人生逢中国崛起的盛世,不用再从体育中找到替代性的满足。他们的自信心来自中国国力的增长,好强、好斗的本性一二十年内恐怕都不会减弱。家长的娇惯被国力的增长抵消了。
从二三十年代海明威的失落一代到五六十年代鲍勃-迪兰的击败一代,再到现在的玻璃心一代,美国已经垮了三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