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犹豫,还是把两本砖一样重的德语书,塞进了几乎超重的行李箱,带着大包小包,拖着满地跑的孩子,兴冲冲地奔向德国,和老张团聚。
房东是一对德国夫妻,大叔和大婶。大叔退休前是政府的水暖工,大婶是小镇上的超市收银员。一眼望去,两人高大敦厚,和他们开的BMW 车一样。
房东的家是个两层的小楼,底下大,上面小,尖项小楼。他们住底层,我们住楼上,一室一厅,有自己的厨房和卫生间,上下楼必须经过大厅。大叔大婶都不懂英语,每次遇见,“早上好”,“晚上好”,赶快上楼或者立马出门。
后院有一排鸟舍。大叔养了五颜六色的鸟,一年四季,常有人来看鸟买鸟。
大叔有个儿子,住在隔壁二层小楼,两家合用一个前花园。他的两个孙女儿和我女儿,年龄相仿,幼儿园回来,就在前院后院一起玩。
在小镇超市,遇到大婶,她总是笑咪咪地说这说那,我听不懂,只是笑着,不停地点头。
大婶喜欢烤蛋糕,浓郁甜美的奶香,常常飘散在楼上楼下,有时,她会亲自敲门,送一份刚出烤箱的蛋糕,有时,她会让我们带一盘上楼。
第一个圣诞节,大婶送我女儿一个芭比娃娃。
初到德国,没学过德语当然听不懂,英语学了那么些年也听不懂。老张的同事都讲英语,他就省了学德语。和老张一起出门,还好,他负责听和讲英语,我只需要和他说中文。
老张上班,孩子去幼儿园。自己一个人出门,能不讲话,就不讲话,出洋相是经常的。
在火车站等车,有人走过来,和我说话,“ No ”,我脱口而出,想都不想,他用右手指着他的左手手腕,又说了一遍,我看着他,又说了一个“No ”, 上了车,我恍然大悟,他是看到我戴着手表,想问问几点了,第一次是德语,第二次是英语。
明明写着"非入口 ", 我偏要走,微笑着告诉店员,"没关系,我不介意",再次提醒也没用,无奈的店员,摇着头,耸耸肩,看着我拉开拦杆进去了。
"无知者无畏",老张笑我。
“不知者不为过”,我看他一眼。
大学四年,学的是英语,没有学过一天德语。买套德语书带上,想着,人在德国学德语,什么der,die,des ,应该不会那么难。
学德语,从超市广告开始,先要搞清楚吃什么,喝什么,蔬菜水果,牛奶酸奶,没有问题。黑面包,价格美丽,粗而酸,无论营养多么丰富,最终也没有爱上。德国香肠,在德国时,没觉得有多好吃,来英国后,却常常吃。
我的德语,属于生活德语,日常生活,都能应付,但不能计较语法,还要忽略die, der, des, 因为带去的书,没怎么看,因为每个名词的词性,经常搞错。
在德国,周末,所有的商店都关门,只能看看玻璃窗里的摆设。但火车票,却非常优惠,尤其是家庭票。为了多去几个城市,星期六早上五六点出发,迷迷糊糊的孩子,在火车上再补一觉,星期天夜里十二前回家。
小镇超市里,老张在和售货员说话,走过来一个德国人,和老张说中文,和售货员说德语。他叫庞,汉学家,后来成了我们家的朋友。
庞的中文名叫庞纬,我们喜欢叫他庞。他住在小镇上,干瘦,背有些驼,灰白的寸头,在波恩大学作研究。早年留学台湾,学习中文,专门研究中国的占卜文化,曾经有个台湾妻子,讲一口流利的台湾腔中文。
庞不喜欢买新衣服,他觉得二手店里,几个马克的衣服足够好了。
庞喜欢喝葡萄酒,尤其是白葡萄酒,以酒当饭。在我们家吃饭,他最喜欢饺子。他经常请我们全家去镇上的小酒吧。
舒适随意的酒吧一角,他为我们点好饭菜或者咖啡,为我女儿点份蛋糕或冰淇淋,他自己只喝酒。我们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听他滔滔不绝地讲台湾,讲德国。他和我们讲中文,和我女儿讲德语。
庞自己住在两室一厅的公寓。家里只有书桌和书架,地面上铺满了各种书籍和资料。他说这样方便。
庞会带给我们新出版的《台湾光华》月刊,书中不仅有台北,有阿里山和日月潭,还有纯朴的原住民和林怀民的云门舞,是一本关于台湾文化,风土人情,以及百姓生活的杂志。十多年之后,当我置身台湾,我所寻找的,是《光华》讲述的台湾印象。
老张结束了德国的工作,准备去英国。我们按照租房合同,提前告诉了房东,大叔大婶上楼查看,一切都满意,合乎要求,但是,一个月的押金不退还。
租房合同是德文,大叔大婶听不懂英语。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老张的
朋友老钟,学德语的,他太太是德国人,愿意出面帮忙。一番谈话,押金退回了。
以后的日子里,没有担心的尴尬,和从前没有两样。
我们要坐Euro star 去英国,大叔开车把我们送到了波恩火车站。
往事如烟,岁月悠悠,留下的,总是美好的。
离开德国时,大叔大婶送的书
德国是个美丽的国家,很高兴,你也喜欢它。
是这样的。我和老张都很喜欢德国。
记录生活中遇到的人和事。
刚到英国时,觉得英国更方便和灵活一些。呆久了,觉得各有利弊。
也和您一样,遇见的英国人,有好的,有很不好的。
谢谢你。
一段往事,一份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