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科长需要保护吗？保护一个好人难道不是悖论 ？

下面这篇文章来自国内的一个文友

作者：桑海，现实的理想主义者。

没想到这波疫情突然严重起来，全国各个城市严正以待，不敢有半点松懈，而疫情肆虐的城市如吉林市，长春，上海至今还没有控制住病毒，反而不断出现匪夷所思地次生灾害。

有人求救无门，上海东方医院的护士周盛妮因哮喘发作没有得到及时医治不幸去世；另一位哮喘病人也因救助不及时而故去；吉林独居老年不会用微信购物，发出“可怜可怜我”的求救声；幼儿们在集中隔离时缺乏照顾；还有突然被封闭在博物馆等处的人们的无措和恐慌……

这些事让人揪心，朋友们说别看这些，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吧。可是真的能不关心吗？他们遭遇的不幸和困难焉知不会降临到我们的头上？

这几天，网上流传的上海疾控中心朱科长的电话录音，几乎所有听到的人都被她直接，清晰的解答震动了。她从自己的专业以及了解的情况出发，给出了中肯的意见，没有官话，套话，她真诚的态度得到了求助人的认可和感谢。从录音中听得出，这是一个负责任的人说的真话，她是一位豪爽的人，她也愿意为自己的话负责。

她的这段录音瞬间传遍了转个网络，她成了上海的艾芬，甚至被称为英雄。但是很快疾控中心给出了通报，人们开始为她捏把汗。

随后大量文章出来声称要“保护她”，她真的需要保护吗？曾经我们要保护很多人，结果呢？张文宏没动静了，罗翔退出微博了，李玫瑾刚说了一句公道话就消声了，王圣强不见了，江雪的文没有了，方方老师闭嘴了。

有一个算一个，那些敢说真话实话的人都不说话了，世界安静了，天下“太平”了。

问题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朱科长说错了什么？实事求是，襟怀坦白不是一贯提倡的吗？为什么草木皆兵地要保护她？要保护她和他们不觉得非常不正常吗？是不是人们集体患上了PTSD或是被害妄想症？

看到下面这个帖子我很悲哀。老师们如履薄冰，不敢给学生留下一点口实。

前几天我在亲友群里发个疫情的帖子，我那70多岁的叔叔立即对我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发这些。我明白他的意思，保护自己，这种害怕的情绪已经进入全民的心理，上至退休老人，下至中学生，都知道歌颂的重要，都明白提意见的风险。人们对真实的躲避如同躲瘟疫，实在要说，也是高度统一的语言。

所有的人都很难。被逼无奈的时候，总还是能听到一些真话的。

昨天，一个居委会书记接听小区居民的电话时直接在电话里哭了，因为她面对居民的质问，实在没有权利和资源解决居民的问题，他们是最小的行政部门，基层的基层，他们一切都要听从上面的指挥与安排，可是往往上面的资源分配和支撑都不到位，他们怎么办？她哭着说她也干不动了，连日奋战，筋疲力尽，自己的孩子也是一个人在家没人管。

今天，也是一段网上录音，上海宝山区大场镇的居民想找镇领导反映问题，公开的办公电话就是打不通，好不容易打通一个镇政府的电话，接听的工作人员支支吾吾，左推右挡，说不出一句有价值的话，也不能提供任何解决问题的方案，更不答应求助人反馈问题的要求，整个通话就是浪费时间。

他的腔调我很熟悉，机关企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差不多都掌握这套话术，顾左右而言它，太极打得炉火纯青，越是棘手的事让他帮助，他们越是推三阻四，即使职责内的也是能拖就拖，能推就推，总之，你只能对这些圆滑油腻的干部哭笑不得，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除了愤怒和忍耐，你还能如何呢？

基层工作人员在这次抗疫工作中，我相信是用力的，但是效果如此，始料未及。我能理解他们，也同情他们。因为他们大多就是传声筒，他们早就把自己的想法抛弃了，要不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不睁眼说瞎话，在这套等级分工的管理体系里，基层人员对上没有话语权，也没有变通的权力，他们唯一安全的做法就是按照领导的交代办，不敢越雷池一步，否则出了问题就自担后果，正因为如此，作为人类第一需求的“安全”需求当然决定了他们的行为模式，这在医院保安，小区执勤人员身上有具体清晰的体现。

保安严格地执行了没有核酸报告不能进入医院的要求，小区执勤人员在下雪，天气寒冷的情况下，不顾母女的奔波哀求，一晚上也没有放行。在他们身上，只能看到机械地执行的威力和冷漠。

这些人，你能如何批判？当我们处于那个位置，会怎么做？能保证我们一定做得比他们好吗？所谓枪口抬高“一厘米”并不容易，因为这个“一厘米”不好掌握，一个闪失，可是要赔上自己的饭碗的。没有安全感的事谁愿意做？而且是为了素昧平生的人去承担风险？将心比心来说真的很难。

工龄20年以上的人都会明白，不管制度和流程多么完美，一把手交办的事一定要执行，不执行可能就会被调离，甚至被穿小鞋。

我的一位朋友是某央企部门主管，他对我讲过，六年前一个投资项目一把手让他着手推进，他看合作单位的资质和能力明显不符合项目要求，一直没有去办，一把手催促几次，他始终没有行动，他觉得这个项目不能做，做了准出问题，后来他也把自己的想法向一把手汇报了，结果不久他被调离了那个岗位。接替他的人迅速落实了领导的想法，项目很快上马，那个主管也得到了一把手的器重。

当时我这个朋友不无失落地说，看来自己太耿直了，觉得是为公司负责，为领导负责，其实领导不需要他负责啊。后来他觉得前途暗淡，辞职离开了原单位。后来的后来很有意思，前年那个一把手因为这个违规项目被免职，开除，虽然没有追究刑事责任，但也丧失了大好前途。

由此推理，那些被查出来的大贪官，哪个违法的事是他自己亲自办的？他的下属都做了什么？如果他的下属都敢于反对，敢于提出异议，是不是就会阻止很多违法乱纪的事发生？然而，偏偏下属们惟命是从，没有人提出异议，这才是可怕的。

当所有人都没有提意见的勇气，都丧失了说出自己观点的意愿，可想而知，对决策人的能力要求得多高。他的正确就是福气，他的错误就是灾难。

最后，我们真心想保护那些敢说真话，肯说真话的人，然而我们又觉得他们没有错，他们本应该得到褒奖，谈到保护不是一种悖论吗？如此拧巴的一个事实，让我心生沮丧。

算了，朱科长还是交给上海人民吧，你们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