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套上铁链的男孩(2)
身上有了衣服,刘贵和陈涛感觉自在多了,他们从位于县城北端的淋县高中向南走了20多分钟,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到了一个公园里,里面有几个长凳子,他们实在累了,躺在上面就睡着了。
他们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多钟,公园里有好多老人在锻炼身体,有的在打太极拳,有的在练剑,有的在练气功。一位穿着红色绸子宽松运动服的老年男子坐在陈涛躺着的长凳的一端,看他们醒了,打趣说:“两位小王子,你们的卧室也太大了吧?” 他说着一阵大笑,他那上着淡妆的脸有些扭曲。
陈涛赶紧起身坐到对面刘贵身边。
“你们是出来玩的,还是出来找工作的?”老者问。
两人都没有立即回答。
“你有工作?”刘贵反问。
“有,不过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干。”
“什么工作?”吃过亏的刘贵这次非常警惕。
“我有一家旅馆,我的两个清洁工不好好干活,我刚把他们辞退了,你们如果愿意,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管吃管住,一个月100元。”
刘贵和陈涛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怀疑。
“我们的身份证在车上被人偷了,没有身份证行吗?”刘贵意识到他们的身份证还在那个中年男人那儿。
老者看了看他们说,没有问题。
他们跟着老者来到他的车前。“你的旅馆在哪儿?”刘贵害怕再被骗到深山里,这次他处处小心。
“离这儿不远。”
坐上他的小汽车,刘贵和陈涛都警惕地向车外望着,刘贵一直把一只手放在门上,他想,如果有意外,他们要立即从车上跳下来逃走。
大概开了二十多分钟,他们来到位于火车站附近的一栋四次楼前。楼是有些俄式风格,白色基调的外墙,每个窗户都有圆弧形的拱顶。在刘贵和陈涛眼里,相当豪华。
老者介绍说,他姓金,别人都叫他金哥。金哥把他们俩领进酒店,大厅里金碧辉煌,一位漂亮的服务员迎上来说:“金哥,新客人啊?”
“是来找工作的。”金哥说着领他们去到大厅旁边一个餐厅里,一位厨师在里面忙着。“你们在开饭时间,要在这里做服务员,饭后负责打扫卫生。”说着金哥又领他们从一楼上到四楼,没有电梯,楼道里有些脏,好像客人不多。“你们的工作就是要保持楼道干净,我们有服务员收拾房间,但如果她忙不过来,你们也需要去收拾房间。”接着金哥又把他们俩领进地下室,地下室有些暗,中间是一个大厅,大厅中心有两台台球桌,边上是一圈后来加建的房间。
金哥把他们领进一个房间,房间不大,里面有两张单人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你们可以住在这里。”
刘贵和陈涛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不错。就这样他们住到了这里,开始了清洁工加服务员的工作。两人终于可以吃饱了,晚上也不再受冻了。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他们两人看起来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正是年少的他们,在营养逐渐充足的情况下,青春的芳华开始绽放出来。
刘贵高个子,五官立体,有一股英气,陈涛则一脸清秀,他们走在街上,开始有许多女孩子不断地向他们张望。
在地下室里住着的,除了他们,还有一大群昼伏夜出的人。刘贵注意到这些人都是些年轻的女子,大都晚上九点之后才浓妆艳抹地出门,早上天亮之前回来。他们偶尔撞上面,也只是相互微笑一下,从不多说。
这天晚上,金哥把刘贵叫到他在一楼住的房间,递给刘贵一套崭新的西服,包括一件白衬衣、一条蓝领带、黑色的西裤和外套。西服看着质量很好,刘贵有些迷惑。
金哥嘻嘻笑着,舞动着腰肢,嘴里哼着摇滚歌曲“不是我不明白,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我有这个新客户,说了你也不信,她的钱多的呀,可以买下整个淋县。她让我给她介绍一位小弟弟。”说着,金哥看着刘贵,淫邪地笑着。
“你给她服务一次,我给你100元。这套西服也归你。”金哥说着,让刘贵试穿。
刘贵一听,心里一阵恶心,他虽然贫穷,但也知道廉耻,他把西服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站住。你们也别给我装清高,你们在公园里身上的那一套衣服哪里来的?还有,吕梁山里有几起命案,听说是与两个少年有关。你们要想坐牢的话,就走吧。”
刘贵愣在了那儿。
金哥看刘贵停住了脚,立即过去,拉着刘贵的手说:“小兄弟,听金哥的,没错。”说着他就要脱刘贵的衣服,刘贵推开他的手,拿起西服走了。
刘贵多了一份夜里的工作。他不想让陈涛知道,只是说自己交了个女朋友,要出去约会。
陈涛也多了一份工作,是陪一位有钱的的大佬吃饭。每天夜里回来,陈涛总是默默流泪。刘贵问他多次,他才承认,那个变态的大佬对他总是动手动脚。
刘贵越来越觉得,他们不能这样在这里呆下去了。他们谈起了未来,陈涛想做一名理发师,刘贵想做一名保安。
这天,刘贵深夜回到住处,见陈涛瘫坐在地上,脸上和手臂上一片一片的淤青。刘贵赶紧过去拉他起来,问怎么了。
陈涛只是流泪,并不说话。在刘贵的一再追问下,陈涛才承认,在金哥的房间里,他被那个大佬强暴了。
刘贵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
他冲进金哥的房间,一把把他从床上揪起来,金哥想喊叫,被刘贵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直到他不再动弹。刘贵把他扔回床上,给他盖上被子。从他的一个柜子里找出两万元钱,匆匆带着陈涛离开了旅馆。
他们赶到火车站,刚好有一趟车到站,他们也不问去哪,立即上了车。车上人很少,基本都在睡觉,没有人主意到他们俩。
他们俩靠在一起,刘贵感觉到陈涛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发亮,刘贵意识到他们两个在一起,目标太大,他们得分开行动了。他手伸进包里,把从金哥那里拿的两万元钱的一大部分用纸包起来,塞给陈涛。“你把这钱拿着,够你花一阵子了。记着不要去大城市,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不要住大酒店。我在这里下车了。”
刘贵拿起背包匆匆下了车。
这是江苏一个小县城单阳,城周边都是农田,刘贵沿着火车轨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天已经亮了,红日冉冉升起。此时正是阳春三月,路边田头,野花烂漫,刘贵坐在地头一块大石头上,心里一片空白。
他看到几位农妇向他这里走过来,他赶紧起身向另一个方向走。他在田间里走着,见人就躲。
已是下午,刘贵饿得难受。他大着胆子走近县城,街头有好多家饭店,吃饭的人不多,饭店老板都站在门口招揽着生意。看到刘贵,几家老板都同时向他招手。
刘贵进了装潢最差的那一家,老板娘立即倒上茶水。刘贵要了一碗面条狼吞虎咽地吃着,老板娘不断搭讪,“来做生意啊?”
刘贵没有答话。“来看朋友?”老板娘又问。
“我需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附近有便宜的旅馆吗?”刘贵问。
“你算问到人了。我哥家就有,就在附近。吃过饭我带你去。放心,非常便宜。”
“多少钱一晚?如果住一个月,多少钱?”刘贵要事先问明白,以免到时被宰。
“50元一晚,一整月1000元。”
吃过饭,刘贵跟着老板娘去了她哥家的旅馆。其实就是街头一个门面房,二楼和三楼有几个房间供人客宿。
刘贵看了一下房间还算满意,他觉着这个地方人太多,不过看着楼下各式各样的小吃和小卖店,他便在这里住下了。
他白天不敢出门,呆在房间里,看着14寸的一台小电视,电视只能收到当地的频道和两个中央台的节目,还好,没有淋县金哥被杀的新闻。晚上天黑时,他出门吃饭,有时也逛一下商店。一晃一个月过去了,风平浪静!他的胆子有点大起来。这天晚上,他吃过饭,沿着一条很繁华的商业街瞎逛,经过一个拱桥时,他看到有人张贴的提供证件的广告小纸条,他动了心。
他第二天早早吃过晚饭,走了一个多小时找到了广告上写着的地方——一个简易的出租房。一个精瘦的男子接待了他,问他需要什么。当他知道刘贵想要身份证时,那男子摇摇头,说那风险太大,办一个至少得收300元。
刘贵当时身上还剩下500多元,他毫不犹豫地给了那男子300元。就这样刘贵成了陈汉良,年龄也从19岁改成了21岁。
陈汉良身上的钱马上就要花完,他得去找工作了,他不敢去劳务市场,那里人多眼杂。他顺着大街,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问。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有一家农业研究所,他们研制的新品种谷物、果树和蔬菜经常被当地农民偷窃,他们需要一个保安。于是陈汉良成了这里一个保安,他晚上值班,白天睡觉。
陈汉良感觉这个工作很适合他,不用见什么人,况且单位提供住房。安定下来之后,他开始想念陈涛,想他和陈涛一起经历的苦难,可他们什么联系方式也没有,他开始后悔当初自己要他们两分开行动的决定。
几个月过去后,陈汉良开始感到无助的寂寞和空虚。他不想就这样过一生,白天睡不着时,他开始出去四处瞎转,他发现县图书馆离他们单位不远,于是他办了图书证,有空时就去那里,也借一些书回家,晚上值班时看,他什么书都读,天文、地理、文学、政治、经济。学习让他渐渐快乐起来。
就这样陈汉良在这里呆了一年多。他开始又厌倦起来。他想起那个给他办身份证的人曾说过,他能办各种各样的学位证,他又动了心。
他找到那个人,办了中国人民大学的金融学专业的学士学位证、毕业证书和这所学校的几本三好学生证书。就这样不到21岁从未去过北京的陈汉良成了中国人大这所名校的优秀毕业生。
在这一年多的做保安的时间里,陈汉良不仅学了很多知识,他也认识到与其这样平安无聊地活着,或不如死了,那样至少可以见到他的亲人。
他不再害怕什么。他辞了工作,只身来到福建张州市,因为他记得陈涛曾经说过,他那里有个亲戚,他想着陈涛有可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