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贝火车站
一千九百多年前的一天,维苏威火山,那个离不勒斯十多公里远的佯睡巨人,正在酝酿着一场人类史上闻所未闻的阳谋。实际上,很久以来它就在积极地谋划着这个险恶计划的每一个细枝末节,在校核这次毁灭性打击的力度和精准度。它要确保,这次的打击一定要比凯撒的每一次胜利还要稳准狠,容不得丝毫的懈怠和偏差。它在暗暗地发誓,这一次,它要将全世界的注意力从让人既羡慕又无可奈何的罗马征服,从万人瞩目的凯撒身上转移到自己这边来。这一次,它做到了,做得干净彻底不留痕迹,一如当年骄傲的凯撒在给元老院回信时说的那三个著名的字:“到,见,胜!”
邪恶选定了公元79年8月24日。
经过了一夜的周密部署和战争总动员,维苏威火山开始实施那个著名的“施里芬计划”【注1】,它以一个巨大的隐蔽扇形攻势,从右翼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庞贝城包抄过来。
对庞贝城的普通市民来讲,这一天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庸庸碌碌地不知为何而奔忙着。那天唯一有些反常的是那些原始的、还没有“开化文明”的动物们,它们集体性地表现出有些异乎寻常的躁动不安,但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引起平日里甚至懒得瞅它们一眼的人类的更多注意。这些有幸未被文明的人类手足们,似乎更本能地接近地气,更能直接聆听到来自于上苍的最高暗示。
此时,维苏威火山悄悄地向着庞贝城的方向撇出了第二批杀手锏。铺天盖地的火山烟灰和滚烫的熔岩,正从十公里以远的地方,以雷霆万钧排山倒海的滂沱气势,迅速地向庞贝城的方向滚滚压来,一场天崩地裂的灭顶之灾近在眼前了。
可是,此时此刻,庞贝城的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潇洒地游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的那根可怕的逼仄钢丝绳上。几分钟之后,大自然就会抽走那根细若蚕丝的钢线,将这个不幸城市中一切的一切,连渣都不允许剩下,眨眼之间统统化作人世间的超级粉尘,与火山熔岩和灰烬一起固封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一固就是一千几百多年……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让孩童们毛骨悚然的悲惨故事,被大自然无与伦比的邪恶威力和残酷无情所震慑。在许多个不眠之夜,我被自己想象力所编织的更多细节吓得不能轻松入眠。一个个逃命人的影子仿佛就在头顶昏暗的天花板上晃来荡去,似在声嘶力竭地投诉上天的不公。
很多年又过去了,这个不幸的古城不仅没有从我的记忆中淡出,反而越来越勾起我对它的强烈好奇心。我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它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惊天的杀机和无法用熔岩掩埋的事实。如果能有机会,我一定要亲临古城现场,实地体味和考察一下当年当时的一幕幕让人无法想象的场景。
机会终于来了。我们的游船“史诗”(EPIC)号停靠的其中一站就有意大利的那不勒斯,从那儿可以很方便地乘火车前往庞贝古城。让我没有想到是,沿途几乎所有火车站的站牌均被涂鸦者涂得里外看不清站名,这在其它任何国家和地方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在意大利,这种大面积有益于健康的良性视觉污染,就像当今中国的高级国家雾霾一样,似乎是一种习以为常见惯不怪的国家风景线和象征性品牌。
沿途的景色景物,除了一幢幢一排排离行进的火车很近拥挤不堪的民宅外,几乎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值得在此书记的东西。欧洲在我以前的印象中是富足潇洒生活优异的楷模,可是今天的所见所闻使我难免有些愕然。如果按照北美人生活的标准来衡量,大量的意大利人依然生活在贫困警戒线以下,生活的质量和档次远远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洒脱。
沿途前进方向的左手边有一处不是很高但勉强还算得上有些气魄的小山,我猜想这也许就是那个著名的吃人火山维苏威吧?从它山顶的喇叭口形状来判断,此山应是维苏威火山无疑。我目测的感觉是,此山差不多有千八百米高,方圆占地面积有几十平方公里。这样一个不很起眼的小山居然能有如此超限骇人的爆发力和灭绝性,不能不让我在惊叹之余又感到匪夷所思。是谁给了它无穷无尽的力量,使得它得以在转瞬之间就生吞活剥了那样一个规模巨大的城市呢?(未完待续)
【注1:这个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扬名世界的著名军事计划,是由施里芬在担任德国总参谋长时制定。】
那不勒斯
那不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