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的前面,也就是南面,住着一家姓国。老国家的人都很正直,在村子里口碑不错。他们家的二丫头和我老舅年龄相仿,在一个班上学。当时二人正值青春年少,关系不错,村前村后常见两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可有一年老国家接二连三地出了不少事。先是大儿子得了一种什么怪病,久治不愈。尔后是摊上猪瘟和鸡瘟。下雨天打雷,把门前一棵种了十多年的树给拦腰劈断了。再后来家里养的一条狗又疯了,还咬了人。狗是不能留了,可是没人敢抓敢杀。没办法,最后只好找人拿猎枪把狗给打死了。
出了这么些事后,就有人说老国家的风水不好,并建议找个风水先生来给看看。经不住大家伙左劝右劝,老国家就去找了个挺有名的风水先生。风水先生来了之后,先查看了老国家的祖坟。然后,围着老国家的房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可就是看不出什么毛病。就在这时,老国家东边的隔壁邻居段老五正好路过,就停下来与风水先生闲聊了几句。聊到最后风水先生问:“请问您贵姓?” 段老五忙说:“免贵姓段。” 风水先生听罢若有所思,告别了段老五就进了屋。风水先生刚一进屋,大家马上就围上来急切地问:“怎么样,看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风水先生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家的风水虽说不上是上乘,但也没有什么不好。问题不是出在风水上。” 众人一听急了:“那是出在什么上?” 只见风水先生双目微闭,掐指一算,然后问:“你们家东边那家可姓段?” 众人说是。风水先生说:“那就对了。” 众人不解,忙问:“此话怎讲?” 风水先生于是说:“你们想,他们家姓段,你们家姓国,这连起来一念就是段国。段国者断国也。断国,国断,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老国家更是深信不疑,不久就搬家走了,据说是搬到很远的一个村子去了。老国家搬走后过得怎么样,家运是否有所改善不得而知。但老国家这一搬,他们家二丫头和我老舅之间就没了下文。
姥姥家的东边那家姓梁。老梁家孩子不少,好像有五六个。他们家大丫头小名叫大顶子。我一直没弄清楚她为什么给起了这么个名字,也没弄懂大顶子是什么意思。大顶子比我老舅小一岁,她喜欢我老舅,平时对他很好。但我老舅对她似乎不冷不热,一直保持一定距离。老梁家小四是个男孩儿,比我大一岁多点。因为是邻居,年龄又差不多,我们俩常在一起玩儿。
那时候村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既没有球赛可看,也没有音乐会可听。偶尔有电影放映队来放个露天电影,那就是娱乐了。每次放电影都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全村男女老幼吃罢了晚饭,便三五成群地来到大队部前的空场上。大家聚在一起你推我攘,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大队部前的空场并不算大,稍去得晚一点就会找不到地方坐。于是,来晚了的人常常只好在银幕的背面看。有一回放一部抗日战争的电影,我忘了是地雷战还是地道战。第二天村里的小孩子们聚在一起时,老李家二柱子愣说电影里的日军小队长是左手使刀。大家都很纳闷。我们明明看见那人是用右手拿刀,他怎么偏说是左手?仔细一问才知道,那天晚上他去晚了,是在银幕的背面看的电影。
除了地雷战和地道战外,当时放映的最多的要数样板戏了。《红灯记》、《智取威虎山》和《沙家浜》是我们这些半大孩子最喜欢的三部,也是影响最大、最广的三部。那时候全国上下学演样板戏。部队、机关和学校到处排戏、演戏。过年的时候,家家墙上贴的年画也多半是样板戏的剧照。在这些样板戏当中,我和村子里的孩子们最喜欢《智取威虎山》。因为它讲的是发生在东北的事儿,里边多数的场景都是雪景,容易模仿。
一年冬天一场大雪过后,我和梁四决定模仿一回《智取威虎山》里的解放军,穿林海,跨雪原。影片里的解放军个个身披白斗篷,英姿飒爽,好不神气。虽说我们没有白斗篷,但这难不住我们,拿什么东西代替一下不就完了。于是,梁四回家拿了个白面袋子披在了肩上。我则披上了姥姥的白围裙。可我们刚冲出院子,正想在外面大显一回身手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梁四他爹。他爹一看梁四的打扮,勃然大怒。揪住梁四的耳朵吼道:“好小子,我还没死呢,你就披麻戴孝。你恨我不死是不是?” 这事儿过后,我和梁四再没敢玩儿过穿林海,跨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