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先生是我在深圳工作时认识的一个香港人,他陪着他的日本老板来我们公司谈生意,他老板是个高大健壮粗线条的日本华侨,或者说是日本出生的华人,会讲中文。赖先生倒是非常典型的南方人,有一点英国绅士的味道,戴着一副复古的圆形黑边眼镜,更是让他有一种不合时代的文雅文人的味道。
有一天晚餐在南海酒店,我们一边谈生意一边听着大厅里悠扬的钢琴演奏,我有点走神了,音乐那么美,晚风下的海面也美如仙境,枉费的青春,浪费在这无聊的陪谈中真无趣。赖先生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转向我问:听得懂着乐曲是什么吗?我说完全不懂,只是听着好听。他说起来古典钢琴曲,又讲解杯中的红酒,那种一副深得其奥秘的样子,让人觉得他好像是来自三十年代的书房或者报馆,哪里像一个念生意经的香港人。我说他像文化人,他笑了,自报他的确有过那样的抱负,他是在香港的一家文化书院读过书,后来去英国留学,回到香港兜兜转转,发现要活下去就得放弃当文人的梦想,做生意最可靠,离钱近,虽然钱不见得是装进自己的袋子,看得见就有点希望。我不禁觉得这个赖先生是知音了,竟管过去对香港人的好感度一直不高,但赖先生的幽默还是让我觉得有点意思。
再去香港,是游玩。说起来惭愧,是陪一位大老板的小情人过节。安排完老板的小情人,我有半天空余的自由,想到赖先生。就约他出来聊天,他非常绅士地开车来接我,带我去山顶的一家西餐厅喝咖啡看风景,落日余晖照耀下的半山,明珠璀璨的维多利亚港湾,海风微醺,那一刻我真的好爱香港。
和赖先生如同老朋友一般的见面真的非常高兴。年长过我的他也给过我一些人生的经验之谈,我完全忘了。只是记得他的文人气质和英国gentlemen的感觉,后来他大概移民加拿大了,我也去了美国,每次回国,路过香港都是更加失望,不止是越来越萧条的经济和更加浮躁的人群,还有那种在山顶看到万家灯火,欣欣向荣的风景,中西融合的民风,赖先生那种儒雅的风度商人,都在渐行渐远中消失。
说起来还是看到几天前香港的作家倪匡离世的新闻,想起赖先生,二十多年了,赖先生也是一位古稀之人了,不知道他在异国他乡,过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