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看到杨先生的书房里摆着杨师母的大照片,还有杨先生回国时候和师母的合影,不由地感叹人家老师那么有学问,对童养媳出身的太太还是那么好,太太去世以后也没有再娶。至臻悄悄告诉她,其实杨先生在英国10年有位红颜知己,是一位英国美人,曾经为杨先生打字和整理论文,他的两个博士的论文,都是那位金发女郎为他在打字机上一字一句地打印出来的。这一段异国情愫发展到何种程度,外人就无法知晓了,他们是从杨先生的一本回忆英伦岁月的书里读到的,杨先生不久前还在去欧洲访问时候,特别去寻觅那位安娜女士的下落,旧居已经人去楼空,认识她的人说她已经孤身一人搬去养老院,杨先生并没有继续去打听她的下落,想来就如一场空梦,安娜必不想看到原来的翩翩少年,变成了一个丑老头,他也一样,就把过去的美好留在梦里,不要用现实的残忍来惊醒彼此。
北京之行对梅姨来说是愉快和满意的,至臻也格外体贴,她介绍梅姨认识了她的丈夫,一位温厚的江西人,还有他们的一儿一女。至臻讲了她和钟为轩的过往,也像是对梅姨的表白和解释吧,当年他们毕业后都在北京工作,平时钟为轩只要人在北京,周末都会来她家作客,帮她母亲干点活,也蹭着吃顿饭。她的母亲特别喜欢钟为轩的勤快和憨厚,有期待他成为上门女婿的想法,但不知道因为钟为轩木纳还是有什么顾虑,他始终都没有表达过这种意思,至臻也没有把他当作男朋友。1956年冬天,至臻接到通知,要她去江西五七干校报到,她决定带上母亲去江西,不能留母亲一个人单独在北京。突然要把家从北京搬到江西,她和母亲忙的团团转,找不到人帮忙,钟为轩刚好不在北京,他去冶金部的一个东北的厂矿出差调研去了,无奈之下,她们母女俩顶着寒风,乘火车转汽车一路艰辛地去了江西一个小城市,一去就是二十多年,她也失去了钟为轩的音讯,并不知道第二年,钟为轩也因为右派问题离开北京,去了冰天雪地的北大荒。直到1979年回到北京,老同学返校团聚,他们才知道彼此二十年各自的苦难,没有埋怨,没有遗憾,有的就是历尽沧桑,渡尽余波后还活着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