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流
在白令海，阿拉斯加湾，阿留申群岛，从事资源调查研究30年。
床前书架上有一张照片，是1975年父亲摄護腺手术后照的。父亲母亲坐在前面，大哥及杰生弟站在后頭。母亲1979年在台北过世。14年后 （1993），父亲在北京去世。15年后（2008），大哥逝世於泰国碧瑶。又15 年 （2023），就在前天（4月5号），杰生弟在波特蘭也走了。
看着照片，他们都走了。只剩二哥跟我。我没有太悲痛，但有一股黯然神伤的感觉。好像不是真的。但他確實是走了。
以前，在往返西雅图跟波特蘭之间的路上，杰生弟都会打电话到我手机，问我到哪里了。自从他住院后，在路上，我就少了这份关心。我才知道亲人还在时的温暖。
上次去医院看他。他说他这一生没有什么成就。我说：你在孩子们都大了（高中毕业，上大学的时候）还带他们去大峡谷，黄石公园。就比我强。
杰生弟比我小5岁。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是六年级。所以还有一起在同一个学校念书的时候。时常父母亲中午会给我们送便当来，小便当归他，大便当归我。那是一段他挺快乐的日子。
他1983年從University of Kansas 念完了一个语言学的硕士后，就来了西雅图。先后在餐馆打过工，也在一个会计師事务所工作过。后来，在邮局找到了一个全职的工作，就全家搬到Vancouver, Washington 。后来，又搬到波特蘭。工作及生活才算安定下来。
时间怱怱的过去。他2016年退休后。我们9月份开车前往黄石公园一遊。这是我们兄弟倆第一次结伴出行。沿途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当然，说得最多的是我们的家人。從爸妈，大哥，二哥，说到自己的子女们。聊到好笑之处，倆人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2017 年10月我们倆人又去了Yosemite 国家公园。有一天晚上，我们去了一家中餐馆吃饭。饭后，杰生说： “怎么fortune cookies 都没有说你不好的？”我笑着说：“你还要不要老板做生意了。” 我们就开始笑。不久，杰生打开他的签条。上面写着“You are a deep thinker “。杰生说：我这还算“deep thinker “呢？两人更是大笑不止。
没想到，2020 年6月，他就被诊断出得了唾液腺癌。從6月底到7月底连续开了三次刀。说是都切亁净了。8月中旬开始接受化疗及放疗。虽是吃了点苦，但一直风平浪静到2022年5月才发现癌细胞转移到肺。又是一阵子化疗。把癌细胞算是又压下去一点。但到了今年（2023）3 月初又被告知癌细胞扩散到脑部了。我3月底去波特蘭看他。医生说他可能只有几个星期了。
我因自己要看医生，只在波特蘭待了三天，就先回西雅图了。
四天前 （2023年4月3日），弟妹告知杰生由医院转到养老院了。我知时候不多，第二天一早就再度赶往波特蘭。说什么我也得再见他一面。
12点半到了杰生的养老院。他正睡觉。手脚还能动。我没叫醒他。听着他的呼吸声。还行。我就坐在他的床旁边。弟妹说她要去取她自己的药，就走了。二哥，二嫂待会儿来。我跟弟弟说话，要他安心。他眼睛张开一点。没能回答我，但好像眼睛有点泪水。就像我赶回台湾看到母亲一个样子。我让他安心，不要挂虑任何事情。
墙上挂着几张杰生跟他的儿子，女儿的照片。定是他女儿凯馨带来，挂上去的。挺好的。我闭上眼睛，想着他过去这些年給我买的生日礼物：一件T-Shirt, 上面印着，69 years old,一根钓竿，still reeling 等字。一件皮夹克。一个保温杯（我刚好丢了一个），当然，还想起了38年前送我的书。真捨不得他走。房间里有他盖的被子，毯子，他身上穿的衣服，我都熟悉。我又去握他的手，揉搓着。告诉他 ，我是三哥。他似乎费劲地想搞清楚我是谁？我说的是什么？我看他这么费劲儿，就不再打扰他。让他睡了。杰生弟，我想着你的好！你安息吧！
老兄节哀，自己好好生活是对故去亲人的最大蔚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