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米与金燕燕的对话
金:我这一生苦头吃煞,绝大部分来自我妈,她的性情冷漠而又暴戾,亲情骨肉都置之度外。
莫:不可能吧,妈妈毕竟是妈妈。她几岁了?
金:80多了。
莫:那应该变慈祥了吧,老太太。
金:还是那么刻薄,没有任何母女的感情可言。
莫:可能只是表达的问题,有的人在表达爱的时候会走样。说句不吉利的话,假说的啊,别见怪。假如说她不在了,离开你了,你总会难过的吧,会哭吧。
金:不会的,我哭不出来的。
父母早年家境都还算富裕。外公在绍兴城里开作坊,妈妈是家里的二小姐。爷爷在杭州开厂,爸爸是长子,为人厚道,一点没有大少爷架子。妈妈嫁给我爸不久就解放了,她没能如愿当上阔少奶奶,爷爷的厂公私合营后,妈妈进了棉纺厂。
1959年,爸爸支援内地建设去了江西,一年一趟探亲假,直到二十多年后退休了,才回到杭州生活。
妈妈这人心高气傲,爸爸一走,她就拖着我们一班儿女,从奶奶家搬了出来,自立门户了。我不知道她受过什么委屈,但在婆婆手里,还有两个小姑,终归不自由,况且丈夫又走了。
现实是残酷的。当时我大哥长几岁,可以照料自己了;小哥跟着爸爸去了江西;也许是重男轻女吧,妈妈把7岁的姐姐送给乡下人当养女,把我和妹妹也寄养到乡下。妈妈在拱宸桥上班,就在附近租了农民的茅草屋住上。
我妈性格倔强,一心向往经济独立,精神自由。老公不在身边,孩子一大帮,什么事都要她一个人张罗,什么苦都要一个人咬着牙承受。你想想,后来她攒钱买下了草房,过几年她又买了一间瓦房,一个女人,容易吗?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变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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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米与金燕燕的对话
莫:妈妈漂亮吗?
金:不知道,小时候没有感觉,大起来她已经老了。她个子高高的,皮肤蛮白的,单眼皮,应该还是漂亮的吧。
莫:恩,你像她的。但我建议你不要老皱眉头,女人这样容易老。
金:没办法啊,一说到我妈,我不皱眉头都不行。她曾经想害死我姐姐,你想天下有这样的母亲吗?
莫:真的?害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什么驱使她这样做?
姐姐很惨。妈妈把她送掉,她逃回来,送掉,她又逃回来,送了又打,打了再送,不知道多少回。
看看实在送不出去,妈妈也亏她想得出来的。在一个夏秋之交的黄昏,她带着姐姐来到西湖边,姐姐当时就觉得怪怪的:“妈妈怎么会带我玩西湖呢?”更奇怪的是,妈妈还带她到杭州照相馆照了一张相,才去西湖边的。
到湖边,她叫姐姐走下台阶去洗手。姐姐说,她分明感到姆妈向她背后里推了一记,便扑通掉进了西湖。挣扎间,不远处有个洗马桶的老太太看到姐姐落水,大呼小叫起来。
妈妈只好把姐姐又拎起来。老太太说:“吓死我了,幸好大人在旁边。”可怜的姐姐一边吐水,一边又被姆妈劈里啪啦一顿打:“叫你不当心!叫你贪玩!”
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嘴馋,我姐姐后来发展到了小偷小摸。我记得她带我去邻居家玩,把人家的铜火铳盖子放进我怀里,背起我飞快地回家。我知道那个动作是“偷”,又不能说,盖子硌得我很痛。姐姐把盖子敲碎,换钱买东西吃。
邻居来告状,我妈就打。用什么打?火钳、剪刀、菜刀,拿着什么就是什么。当然,菜刀是用的刀背,剪刀就是用有颗螺丝的那个地方,照直打下去。打不死,但足以皮开肉绽。我妈打孩子远近闻名,邻居都怀疑她是不是后娘。我姐姐被打得大脑淤血压迫神经,留下了抽筋的后遗症。
姐姐终于在最后一次被暴打逃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车站、码头、电影院都是她的留宿地,白天或讨或偷,这样流浪了半年之后,出于少女的自我防卫心理吧,她情愿回到农村,在最偏僻的一个村子,嫁了最穷的一份人家。那一年,姐姐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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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米与金燕燕的对话
金:爸爸一年才回来一趟,小时候我很少碰到他。我和妹妹一直搭在乡下,换了好几家,都很不好。
莫:这个不讲了吧,主要围绕你们母女来讲好吗。
金:怎么能不讲?是妈妈把我们搭出去的嘛,账还是要算她头上的,我童年的记忆非常灰暗,乡下那家人家让我吃过大便……
莫:天哪,不会是幻觉吧。
那年我大概三四岁,大小便经常拉在老太太的床上。有天发现老太太把什么东西放在铁锅里烤,还加点糖。她一边和串门的邻家妇女鬼祟地说话,一边朝我看看,笑笑。烤好了,盛进一只木头碗,让我吃。我不肯吃,头上吃了一记笃栗子。只好咬一口。没味道,像泥沙。看她笑得古里古怪,我再也不肯咬第二口了。
6岁时,换了一个老太婆。每晚都是我自己去门口荷花塘里洗脚。我摸黑走到塘边,一脚踩到青苔上,哧溜滑进水里,出声都来不及。我在水里颠起颠倒,两只手狂抓狂撩 —— 一张荷叶救了我的命。我懂得了 “救命稻草”这个词。
8岁之前,我就在不同的人家转来转去。上世纪六十年代,条件艰苦,农村更是没得吃,卫生又差。6岁的妹妹就这样死掉了——被毒蚊子叮,生了脑膜炎,九天九夜,没有救回来。这个小女儿,妈妈还是比较欢喜的。我记得她戳着我的脑门:“换一个(死)多少好!”
8岁,我终于回到妈妈家,比姐姐幸运的是我有书读。但妈妈对我从来也没有一点笑脸。晚上我和妈睡,想抱抱她的脚,被她一脚踢开。
说我像妈妈的使唤丫头是最合适不过了。我妈妈香烟老酒样样来,饭前我必须为她摆好碗筷,倒好老酒,吃好饭就得递上洗脸毛巾,给她点上香烟——这还是她心情好的时候哦。夏天午睡,我给她打扇,给她赶蚊子。
做完了所有的家务以后,我就开始整理永远整理不完的“回丝”,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知道的,拆下一根根线,打无数的结,然后结成线衫线裤。这个活儿我一直干到18岁。
我什么家务都要做,为她倒洗脚水、洗短裤,挑水……唯一不要我做的是烧菜,她怕我偷吃呀。碗里的菜她都要做记号的。好菜只是她自己吃,最多哥哥吃一点。比如吃鸡,她吃肉,她啃过的鸡脚梗归我,哥哥可以吃肉多一点的鸡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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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米与金燕燕的对话
莫:妈妈让你读书,对你还是好的,至少比对姐姐好。
金:也好不到哪里去,家里就像牢笼,平时不准我走出半步的。
莫:她骂你吗?打你吗?
金:用得着骂的吗?她都不用出声的,眼睛看看,我就吓得浑身发抖。闯了祸是更不要说了。
莫:闯过什么大祸啊?记忆当中。
金:喏,豆腐票没见了,那一次,头上被她血敲出来。
莫:有没有去看?缝针?
金:没,头捂捂牢读书去了。
莫:你读书好吗?
金:一般。说起读书,眼泪水都要滴落来。
在学校里我抬不起头。同学没人愿意和我玩,我什么也不会玩。没有老师表扬过我一句。为了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能引起人们的注意,能得到老师的表扬,我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在当年足以惊天动地的举措,我是多么愚蠢啊。
那年我12岁,小学四年级。我天天低头在路上寻,也没捡到一分钱。那时正是“文革”后期。我想,如果被我发现一个反革命分子,岂不是可以得到大表扬?
这一天,我跑去报告老师:厕所里有反动标语!我带着老师去看,只见厕所墙壁上用铅笔写着:打倒毛主席。老师神色突变,用诧异的眼神看看我,马上报告给校工宣队。他们紧张地议论、调查,没人顾得上表扬我。
三天后的星期一,我交给老师一张同样内容的纸条,告诉老师这是在草地里捡来的。老师反应过来了,拿了纸笔让我照样写一遍对笔迹。这下真相大白。工宣队拼命审我:谁指使你的?班主任哭丧着脸说:我被你害死了!
从此开始了我的“文化大革命”,我的像章、红宝书、红领巾被没收,每天挂了牌子低着头,批斗会从班级开到学校,校园里都是“打倒XXX”的口号声。走到哪里,都有小孩子指你,笑你,骂你。
工宣队还彻底调查我家三代历史,一直查到江西,我爸也受到牵累。那段日子,早上棉被掀开,等着我的是妈妈的一顿扫帚丝,一直打到她没力气为止。一边打一边说:你的污点一辈子也洗不掉了,你这一辈子不要想翻身了。
告诉你,我从来没和人说过的。1992年出差到北京,我还特意去了老人家的纪念堂,在心里默默地作了忏悔。我说我那时人小不懂事,你能原谅我吗?才算把这桩心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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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米与金燕燕的对话
金:初中毕业要下乡,别人是哭着去的,唯有我高兴得不得了。终于可以摆脱妈妈了。
莫:你下乡在哪里,燕燕?
金:萧山。
莫:哦,和我一样的。
金:妈妈多少抠门啦,每月给我10块钱,她要大哥拿出3块,小哥2块,她自己出5块。有一次我托人向她讨十斤粮票,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我还激动得很,结果看了信气得我浑身发抖。她说:粮票是三角一斤买来的,从生活费里扣掉。我到黑市上买也只要两角六一斤好了!
莫:不要皱眉头啦,听我说,我下乡妈妈只给我2块一月,但她是很好的妈妈。
在农村,我一心想脱胎换骨,要摘了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去海涂围垦,是男人的活儿,我都跟了去。晚上帐篷里,潮湿的沙地摊上稻草,和衣睡。1977年挖大寨河,我挑土又多又快,谁也认不出我是个知青。
我干活干到忘我的境界,直到人家拉我:广播里在表扬你!表扬我?一瞬间我很茫然。仔细听:9号坝知识青年……吃苦耐劳……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是我人生得到的第一次表扬啊。
那时候我能吃一搪瓷缸实墩墩的白米饭,干起活来浑身都是力气。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很喜欢我,说我这个知青特别懂事。其实我是只要人家不像我妈那么凶,都把他们当亲爸亲妈亲哥亲姐来看待。房东家的大儿子沈老师是小学校长,还介绍我去当代课老师——我站到了教师的队伍里!后来入了团。
1979年知青返城。我找到招办,请求分配的单位离我家越远越好。我的要求太奇怪了,没人理会。结果还是原地分配,进了家门口的工厂。
人家回城高兴啊,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又回到了妈妈的手掌心里。
经过文化考试择优录取,我进了一家国营大厂。因为我会写写弄弄,被分到行政科。进厂第一年,我就评上了青工代表、先进工作者,当了团小组长。
可是我妈不满意了。因为下班后经常要开会,我不能回家烧饭伺候她。她给领导写信,抱怨开会占用我做家务的时间。一闹二闹,领导也烦了。我很知趣地要求调出行政科,到生产线上做了一名操作工。
一直到现在,还有人说,如果你待在行政科,现在也是个干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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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米与金燕燕的对话
金:讲讲我的婚姻吧。我不是嫁出去的,是逃出去的。
莫:呀,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我一个初中同学,她的母亲也很凶的,当年我们看到她都怕。在她家里做作业,一听到她妈妈的声音,就一个个溜走了。后来我这个同学结婚,我到她新房去,看到床上桌子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最便宜的布料,一架缝纫机摆在当中,同学正在忙着赶做一些替换衣裳。她母亲把她所有东西都扣下了。
金:我妈妈还要厉害,你听我说。
小姐妹给我介绍个对象,约在断桥旁的西子冷饮店见面。小姐妹借了我一条高温定型的百褶裙穿上。我拿普工工资34块,交给我妈20块饭钱和5块养老费,剩下9块,吃吃饭就差不多了,没有什么好衣裳。
约了一两次,感觉还可以。因为晚上要出去,只能硬着头皮和我妈摊牌。妈妈倒也没反对,只是约会必须经过她同意,晚上十点前一定要回家。
“女儿是我的,我要她圆就圆,我要她扁就扁,她不要想逃出我如来佛的手掌心!” 她当着我的面对我的男朋友这样说。
一个夏天晚上,我们看完电影已经超过10点钟,我很紧张,一路飞奔,到家已快11点了。我一开门,灯亮着,妈黑着脸坐着。我魂飞魄散,她立起身,一把揪住我头发,打巴掌,扭嘴巴,骂得不堪入耳。
骂我打我在意料当中,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之前我妈已经到我男友家大闹过一场了。
原来她左等右等见不到我回家,认定我睡在男友家了。她一心要抓个“现行”,竟然找上门去,对着人家母亲大吼:“你儿子呢?把我的女儿交出来!”弄得我未来的婆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我就决定嫁给他。你说叫我妈这么一闹,谁都知道了,我还有别的选择余地吗?而这时,我和男朋友只不过认识两个月。
我咬着牙熬到天亮,装着跟平时一样,什么也没拿,离开了这个原本就不属于我的家。当晚我住进了厂里宿舍。
妈妈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我,找厂领导要人,碰了个软钉子:领导说这是我的私事,他们不能管。我要结婚,户口簿,粮票油票煤饼票都捏在她手里,她自然要大大地为难我。可此时我已不再害怕,毕竟身边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一年以后,还是派出所出面,我才拿到户口簿。
1982年我结婚了,水泥地红漆一漆,一张棕绷70块,是在红太阳展览馆买的。在家里办了3桌酒,老公既是新郎又是厨师。结婚第二天,夫妻双双踏着三轮车去还借来的桌椅。那天我娘家人只来了姐姐一个。
婆婆对我很好,好的都留给我吃,呵呵,真当比亲娘还要亲啊。吃过自己妈妈的苦头,婆婆、农村里的房东大妈,都是亲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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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米与金燕燕的对话
莫:我刚才说的那个初中同学,她妈妈可是说到做到的哦,几十年里母女俩都断绝了来往,外孙长成小伙子了,都不晓得外婆怎么个人。你妈妈怎样?什么时候母女恢复来往的?
金:是我妈先跌倒的。我快要生了,她做了催生包,托人来叫我回家。我晓得她的心思。她控制不了我了,可也不想放掉我,怕老了无依靠。
莫:你就回家了。
金:我心一软,就答应她月子回家做。
莫:那比我同学好多了。
女儿出世,我自己也做妈妈了。我反复想反复想,一定不能像我妈妈一样留给孩子阴影,一定要做个好妈妈。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唯有这个女儿,我应该怎样珍爱她呢。
珍爱不是溺爱,上幼儿园我们就不接送。晓得家里经济困难,她从小就知道拿个小塑料桶,把小朋友吃剩倒掉的饭拿回家给奶奶喂鸡。10岁她就能独自去一公里外的家属澡堂洗澡。
我对她严格的,规定同样的错误只能犯一次。我也狠狠打过她一次。那是小学三年级,她到开学还没有完成暑假作业。我气急了,当时正走在河边,我给了她一巴掌:“再有第二次,河里我也推得你下去!”话一出口,我想起了母亲给我的皮肉之苦。心里又痛又悔:父母怎么投入下去,孩子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可千万不能像我妈那样。
我这一生都绕在生活里,庸庸碌碌,没有成果。可是我到底做成功了一件事:捏出了一个成功的女儿。我都想不到,2003年女儿考出了长河高级中学文科状元的成绩,本来上海外国语学院分数线也上了,听说学费要一万元,她就选择了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只要4千多。
女儿真的很懂事,广东消费有点高的吧,我把她的生活费从300增加到500,她说哎呀,很“小资”了啊。大二时女儿就被选送国际交换生赴韩国留学,学校只有一个公费名额。怎么样,很争气吧。
唉,我姐姐就和我不一样,她对女儿完全是捏牢做,好像要把妈妈让她吃的苦头都泼给女儿。有一次姐姐的女婿连夜来找我,说丈母娘要扒他家灶头了……为啥?为啥我倒记不得,经常性的。其实啦,我和我姐姐都深受妈妈的影响,只不过一个从正面接过了大棒,一个从反面接受了教训。
真是想不通,亲人之间,为什么老要制造不愉快呢?我们都走了,轮到我爸爸吃苦头了。只要一看他空下来,妈妈就要烦,老头,柴不好去劈劈的啊?煤球不好去做做的啊?我爸现在83岁了,还到小区去摆摊,只是为了避开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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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米与金燕燕的对话(正月初八)
莫:燕燕你好,新年好!
金:新年好!
莫:春节去妈妈家了吗?
金:年初一去了一下,给了爸妈一人一个红包,没吃饭。不想听她唠叨、数落,饭碗捧起么她张口就来的。
莫:女儿回来,很开心吧。
金:当然了当然了。今天上午刚刚请假送她去广州。对了,她说明年她也可以给外公外婆发红包了。
莫:真是好女儿,你很幸福的。
金:唉,在我得到幸福的时候,想想其实最不幸福的就是我妈妈了,她对人家这样,自己也不开心的。凭良心说我也想孝顺她,这次女儿跟我说,妈妈以后我们条件好了,让外婆也飞机坐一次。可惜要孝顺她都不容易,她就是这么喜欢“作”啊。
莫:你这一说我又想起同学的母亲来了。有一天我同学打来电话,说母亲去世了。让我吃惊的是她又说,小米呀,母亲临死前问起你了。老人家临终前忽然拉着女儿的手,一个一个地问,谁谁怎么样?谁谁怎么样?谁谁怎么样?谁谁怎么样?我们当年最要好的4个女同学,一个没落下,名字也全部是对的,其实那时,她神志已经不太清楚了。
我的同学非常意外,眼泪就流下来了——时隔几十年了啊——她才意识到,原来母亲是爱自己的,要不她怎么会一一记得女儿当年的同学呢?
金:可是既然有爱,她又何苦那样?就像我妈妈,也许也是如此呢。
莫:她们那一代妇女中的一些人,也许生活太不如意,确实是苦命,但我觉得,最命苦的一点是,她们失去了正常表达亲情的能力,包括对最亲最爱的人。如果能表达爱的话,我想不至于会那么苦。
金:对。
(转自2007年3月15日杭州日报第21版“倾听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