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健康》
———对历史的线性阅读,我们很难发现有关人类“健康”的黄金时代。所谓“健康”,只是权力和医学合谋对人本身肉体属性给予的一个规定。无论科学技术和医学有多么发达,都无法满足人们对建康的要求,健康成了人们永无止境的追求······
《庄子-养生主》开篇即说:“吾生也有涯。”人们根本不把老人家的话放在心上,偏偏追求长生不老,“遁天倍情”,至死而不得。如果把“长生不老”看成是人类对自身生命的终极追求,那么身体“健康”则只是这个古老生命欲望的副产品,但却是一个最重要的分支,不可或缺的关键支柱,好比大树上的主杆,房屋上的顶梁。
人们对“不死”的愿望难以达成时,转身关注于”活”的好,并尽最大可能“活”的长。健康由此替代了“长生不老”,变成了人类永无止境的追求。
无论科学技术和医学有多么发达,都无法满足人们对建康的要求,随着新的治疗技术发明和新的药物发现,相应的健康标准也随之而生。不幸的是,新的疾病好像攒足了力气捉弄科学医学技术,它总是在人类自己伟大的科技庆典上泼一盆冷水。
人们对健康无止境的追求,直接导致了人们对医学以及与身体相关医疗的依赖,这种依赖的恶果之一就是催生了大批的伪健康专家,譬如气功、太极、道学、长生学、武术、阴阳、瑜伽修炼以及许诺“得永生”的传教者等等打着“延年益寿”招牌的江湖术士一度占据健康领域的半壁江山。然而,十八世纪科学昌明之前,这些江湖游医却是地道的正宗医学权威,所幸现时代这些江湖游医终不成大器,他们游走于社会边缘,时隐时现,利用人们暂时的智力愚妄和生命欲望巧妙营生。
对健康的追逐更是滋生了健康特权。官僚可享受公费医疗、免费医疗,而且根据官衔高低分配相应的医院等级,病房等级和医护等级,平民只有依靠自己财富的多寡来选择。这种不平等在中国、前苏联尤为明显,即是见惯不怪的“特供”现象。近年来此类特权现象美国有上升趋势,比如“议员医疗保险纳入普通保险”议案遭到强烈抵制就是最明显的例证。人类不平等的社会现实在健康领域能非常忠实地反映出来。
人们的健康,很大程度上是由医生诊断疾病的能力而界定,由既定文化中认可的健康标准界定。与其说健康来自于自身的遗传基因、生活方式、卫生习惯和工作环境,不如说来自于医生的道德和知识以及诊断疾病的能力。一旦健康由医学权威制定标准,那么我们的身体无形当中受到他人隐性的控制。毋需讳言,我们的健康基本上不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是掌握在医学权威和政治合谋的国家机器里。健康只是权力和医学合谋对人的肉体属性从外部给予的一个轻佻规定;政治和医学联合起来声言是为了人民的福祉,事实上并非如此,二者的合谋加剧了健康危机。
不仅如此,医学权威决定我们的身体健康与否,甚至还决定着我们的生死——他们同时有个死亡的标准,听诊、脑死亡、呼吸、血凝、阻塞等专有名词是在人们死亡诊断书上频频出现的关键词。
回顾一下人类历史,我们可能会发现,自然、文化、哲学、道德等存在于美好的古代历史乐园,上古人类无不是生活在微暖幸福的社会环境里。然而对历史的线性阅读,我们却很难发现有关人类“健康”的黄金时代。相反,据人类学家的研究,古代社会充斥着饥饿、瘟疫、疾病、以及寿命的短暂,人类的健康史就是一部与寒暑、饥荒、疾病的斗争史。那种上千岁、八百岁的寿星只存在于虚构的历史传说中,据此而推断的结论也只能是一堆历史谬论。
在宽泛的意义上,健康的标准已经远离无病无灾的原初形态,健康问题是一个文化问题,也是政治、经济和社会问题,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健康”标准,这个统一的卫生标准合理合法,并且貌似公正地覆盖了人们所有的健康和疾病。
当我们控诉酒吧间和酒馆制造了酒鬼,因为不仅影响瘾君子身体健康,而且危害社会安全,然而却对酿酒作坊大力扶持,对葡萄种植园给予伊甸园式的颂赞,对酒的美学上的描述似乎一直纵容人们不惜舍弃健康而宁愿一醉方休。
2020-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