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李宗盛,听懂已是不惑年”,几个月前夫人说要买票去看李宗盛大师在硅谷的巡回演出音乐会,脑子里就跳出多年前看到过的这个说法。自己早已过了不惑之年,感觉没有必要去听这些情歌了,有些勉强同意陪夫人去看这场音乐会。
音乐会在上周五晚上,我们提前1个半小时出发、计划提前1小时到达剧场。在停车场,看到许多是一个男驾驶带一车女同胞,也有许多2-3个年轻女伴拼车,比较壮观的是很多妈妈们组团来看。在剧场里也看到一家3口,前半场孩子还用稚嫩的声音点评,后来就睡着了,感觉这一家3口完全是被妈妈绑架过来的。
等到我们落座时,离8点只有15分钟了。第六感官感觉现场有很多熟人,这个判断在散场时得到了验证,有很多人和我打招呼:“正明大哥”,我都没有马上能认出来,有些女同胞打扮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有变年轻漂亮的、有变文青时髦的、也有更端庄典雅的。
预定的8点到了,演出还没有开始,交通和安检太堵,有一部分观众还没能到达座位。大约8:15分,没有等到观众全部入场,灯光慢慢变暗,大屏投影投放着李宗盛自己介绍他的音乐之路的录像。他的声音低沉、中气较足、富有磁性。当大屏画面上显示着,1979年暑假,李宗盛与同学自带器材,在台北找了个咖啡屋,求老板给地方免费唱歌时,屏幕定格了。这时李宗盛走到了舞台,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下,他接着大屏画面的咖啡馆,娓娓道来他的音乐生涯,对小时候学习不好并没有叙说太多。
1972年14岁的李宗盛和比他大两岁的名叫陈明章的邻家孩子常常一起看布袋戏、歌仔戏。陈明章家里有把吉他,让李宗盛很羡慕,常常跑去学。李宗盛说:“真不敢相信,如果我没遇到陈明章,没有拿起吉他,我的人生会是怎样。那时我没朋友、没女孩喜欢,整天就抱着吉他”。1976年,李宗盛找到他在读的明新工专的几个好朋友凑成木吉他合唱团。
到这时我忽然感觉非常喜欢这个演唱会的形式,一边有背景介绍,一边他唱歌。从青春开始,自叙自己的成长之路。以前对他的了解是支离破碎、不连续的片段,现在被他介绍的主线串起来,变得更加系统了。他和我猜的一样,大师级别的人一定平易近人和有感恩的心。
其中他特地提到1980年22岁的他(当时听成20岁)的重要阶段,其实1980年,李宗盛开始有桃花运,追到了在台大历史系读书的郑怡。在校园民歌运动中,郑怡以一首《月琴》杀入乐坛,唱进了唱片公司。好多次唱片公司开会,李宗盛陪着郑怡去了,就这样圈里人认识了他,他也对做唱片专辑有了信心。1983年6月,在两岸关系还很紧张的年代,《小雨》的制作人也就是写《龙的传人》的侯德健先生,偷跑回大陆了,使得唱片公司的《小雨》的制作搁了浅。没几天,李宗盛就接到一个电话问:“要不然你来试试?”李宗盛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结果专辑一路畅销,女友郑怡一炮而红。在郑怡的一次演出中,李宗盛站在幕布后看到女友接受万众欢呼的场面,整个人都惊呆了:“这是真的吗?这是我做的事吗?让一个平凡的大学女生变成这样的人。我深深地以此为荣,我觉得太棒了”。当时李宗盛就下定决心,不做歌手,不当明星,而是做一个幕后,用音乐把那些拥有漂亮嗓音的人送上舞台,会更有成就感。
然而在这次演唱会上李宗盛开玩笑说:“当明星不靠谱,我更愿意做幕后”,还举证说:“高晓松就不唱歌了,只做幕后音乐创作了”。
1985年他进滚石唱片公司的敲门砖是三毛的散文《飞》和《七点钟》为词,他谱曲。李宗盛说刚开始是用名人的词,他谱曲。之后才逐步自己写词、谱曲。
1986年,李宗盛迎来了属于他的时代。但李宗盛低调地告诉我们说只是在滚石唱片公司有了一个办公桌而已。当然对在滚石唱片公司能有一个办公桌也是有一些小小的得意的。
《生命中的精灵》和《寂寞难耐》是李宗盛1986年1月出版的第一张个人专辑《生命中的精灵》中的2首歌。这2首歌累积了李宗盛的人生和情感经验,简练浅白的歌词背后,是五味杂陈的个人世界。
李宗盛以《生命中的精灵》(李宗盛,1986)开场。
《寂寞难耐》(李宗盛,1986)
陈淑桦早年走的是玉女路线,因而没什么特色。李宗盛让她先把长发剪了,塑造独立的女性形象。创作了一首《梦醒时分》送她,很快就将其推上职业生涯的巅峰。可能这是李宗盛比较得意之作,第一次把歌手点石成金。
唱完这首歌,李宗盛开始轻松地和大家聊天,他说今天到硅谷的圣荷西来,感觉这个城市和中国鞍山这样的三线城市差不多,但观众的素质明显不一样,没有人抢着要和他合影。
这个时候我瞄了一下整个剧场,可以用座无虚席来形容,但居然有一些很好的位置空着,而且还是2个连在一起的座位,我猜想:由于是很早前订的票,这些人一定是忘了。因为我们也差点忘了,到了演唱会一周前,朋友打电话来问票时,我们才想起来安排准备。
接下来李宗盛轻描淡写地说下一首是他专门为他朋友赵传在他人生不得意的时候写的《我是一只小小鸟》(赵传,1990)。
赵传长的有些让人着急,自己的工作室被烧毁后一度陷入绝境。李宗盛年少时也经历过自卑的阶段,对赵传的情况深有感触。李宗盛为他量身打做了一首《我是一只小小鸟》,一夜间就红遍大江南北,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激励过很多人的心。在那个时代,个体的渺小感越强烈,也就越容易与歌中的情绪产生共鸣。歌曲中“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透露出的无力感,和赵传的心境有很大关系,他把小人物的无奈而又卑怯的心态表现得很好。这首歌曲被很多人当成人生之歌,听这首歌曲可以让人在最消沉的时候激起励志火花。在这首歌曲里,李宗盛把复杂的心情用最简单的音符和诚恳而具有人文关怀的歌词表达了出来。虽是老歌,但历久弥新,尤历历在目,声声在耳。以前每次听到:“想要飞呀却飞也飞不高”时就有一种要试着飞高的冲动。
这首歌很多人都会唱,李宗盛让观众一起唱起来,于是变成很嗨的全场大合唱!尤其是那句末尾高音“飞不高”,铿锵有力。每个人的心情各异,有唱无悔的青春,有唱爱过的人,有唱走过的路,也有唱逝去的岁月。
李宗盛说他在滚石时看到很多厉害的歌手,非常感激他们把他的歌唱的那么好。感激他们把他写的歌唱红了,自己现在“不要脸”,靠这些歌来走穴赚钱。其实那些年,经他手捧过的歌者,没有不红的。当年在西餐厅里唱歌混得灰头土脸的周华健,就因为李宗盛一句“你歌唱得不错,跟我走吧”,然后凭借《心的方向》改变了人生。18岁时并不显得鹤立鸡群的梁静茹,只因为李宗盛的一双慧眼,就辗转到台湾,唱出爱恋的《勇气》。作为一个音乐创作者,不断地输出优秀作品,是华语乐坛黄金时期的缔造者之一。他在背后默默地捧红了那么多人,他又是奉献者。那些年,每个经李宗盛捧红的歌手,都会留下一两首金曲。
《飘洋过海来看你》 (金智娟,1991)
李宗盛介绍:有一天他听完金智娟叙述一段往事:1990年金智娟在香港偶遇一位北京来的舞蹈家。回台湾后,思念至深,难以自拔,常常写信给对方。为求一见,四处走穴,攒了半年积蓄奔赴北京,才知道对方早有家室,不得不退出,留下一身伤痕。第二天李宗盛写下《漂洋过海来看你》给金智娟,她拿到歌后,在录音棚里唱到崩溃大哭。金智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真的写进她心里面了,感觉就像装监视器在她旁边,写得非常的细微,呼吸、北京的那种黄沙的情景、两个人都很孤独又不想放弃希望等,丝丝入扣。
李宗盛在唱完这首歌后,调侃到:“当年和你一起听这首歌的人还在你身边吗?你们的身边还是当年和你一起听我这首歌的人吗?”整个剧场爆发出潮水般的笑声。这就是李宗盛大师幽默和富于对生活的联想,让人在多维的空间里荡漾。
《问》(陈淑桦,1992)
据说《问》是1992年,李宗盛带着陈淑桦、赵传、周华健一队在大陆家喻户晓的名人到上海来演出,主办方要李宗盛为大陆歌迷写一首新歌,在大陆首发。李宗盛在宾馆里花了2天时间就写好了,第三天让陈淑桦直接在现场倾情演唱,这是一首没有经过录影棚的新歌,在那个没有耳麦的年代,真是艺高人胆大。不知道多年后的今天,再回想起那次大胆行为有些心悸还是其它原因,李宗盛的耳麦从牛仔裤兜子里掉出来,他只好说裤兜太浅。这时观众才有注意力才仔细打量着他穿着牛仔裤和白上衣的装束。
《爱如潮水》(张信哲,1993)
李宗盛创作完了《爱如潮水》以后一直找不到心仪的歌手来演唱,原本李宗盛是希望一个历尽沧桑、很男人的声音去演绎这首歌曲,因为在那个90年代,人们对于男人的要求是硬汉。可是李宗盛却在歌曲里显现出男人的懦弱以及面对爱情的无力,所以开始李宗盛对这首歌曲也没有信心 。而张信哲在1993年时刚当完兵退伍,还带着校园学生的青涩。后来李宗盛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找到张信哲,让他来试着唱一下这首歌曲,试试看会不会带来不一样的听觉效果。试音后,张信哲细腻的演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李宗盛再一次成了星探。
《领悟》(辛晓琪,1994)
李宗盛有一双能看到凡人心底最深处的眼睛。为辛晓琪做唱片时,对于辛晓琪一段爱得很苦的恋情,他已了若指掌,很是能够体谅那份爱的绞痛。他把《领悟》拿给辛晓琪时,辛晓琪一看到歌词,就已经绷不住了。当时不了解具体情况的其他制作人听了《领悟》小样后认为这歌不可能红。没想到辛晓琪一唱,就爆发出了远超于其他歌手几十倍的能量。《领悟》从此成为难以超越的经典。
《为你我受冷风吹》(林忆莲,1995)
据说这首歌是李宗盛的亲身体验,是李宗盛给林忆莲的用心之作。第二年,李宗盛为林忆莲制作《夜太黑》。再半年后,他与朱卫茵离婚,与林忆莲公开相恋。
《夜太黑》(林忆莲,1996)
《阴天》 (莫文蔚,1999)
1998年2月,李宗盛和林忆莲步入婚姻的殿堂。婚后一年,林忆莲差不多变成了家庭主妇。原以为金童玉女,会碰撞出更绚烂的火花,没想到两个艺术家一起生活,换来的多半是争论和消磨。一年后,林忆莲便重返歌坛。同年即1999年,李宗盛给莫文蔚写下了那首著名的《阴天》,那些歌词应该是李宗盛的切身体会,不会是凭空臆造。终于在2004年7月,李宗盛和林忆莲先后发表离婚声明,令歌迷们惋惜不已。这可能就是伟大的艺术家们的宿命:“要想得到她,就会失去她,只有失去她,才能得到她。要想永远得到她,只有永远失去她”。两个艺术家就得保持一定距离,才能可持续撞出绚烂的火花。
接下来为了节省时间,能多唱一些歌,李宗盛大师进行联唱,就像跑步热身(warm up)后,放开喉咙,一气呵成,唱了好几首。
《不必在乎我是谁》 (林忆莲,1993)
这是李宗盛在《当爱已成往事》后,1993年5月为林忆莲量身定做的歌曲。
《爱要怎么说出口》(赵传,1993)
我是上世纪80年代的大学生,那时中港台都没有这些情歌能像这首歌来宣泄感情的挫折,我们只好找国外的,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就是靠叙利亚民歌:“姑娘你好象一朵花,美丽眼睛人人赞美她,姑娘你和我说句话,为了你的眼睛到你家。把我引到了井底下,割断了绳索就走开啦,你呀!你呀!你呀!……”,来部分宣泄感情的挫折。所以现在非常能理解李宗盛的歌词中总是有那么一股治愈的力量。
《让我欢喜,让我忧》 (周华健,1991)
《那么爱你为什么》 (黄品源,1999)
曾经喜欢过的、或者爱过的人,那份感情本以为早已经忘记了,而李宗盛的歌词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让人想起来好多往事,有些事一经碰触,心里必定翻江倒海,七上八下。
《你走你的路》(李宗盛、陈淑桦,1989)
唱完这首歌,李宗盛介绍说要唱成龙大哥的成名曲《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成龙,1991),这首歌充满了温情,歌曲里描述到的情感并不完全只针对男女之间的恋情,也可以领会为亲情或是友情,唱起来不是那种很甜很腻的情歌,而是以更宽泛的视角,洞悉到了人们内心最柔弱的部分。李宗盛唱这首歌时话语里透着诚恳的温暖,歌声中涌动着万千的情意。
当李宗盛说要唱《当爱已成往事》(林忆莲, 1992)时,大家会心地热烈鼓掌。随着音乐响起,坐在我右边座位上的女生非常流畅地用粤语跟着李宗盛同步唱起来,尽管李宗盛是用国语在唱。
据说1990年有人将林忆莲推荐给滚石,刚把《梦醒时分》唱片卖到百万纪录的李宗盛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林忆莲转投飞碟唱片,飞碟很快推出《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令当时求胜心极强的李宗盛十分懊悔。李宗盛发誓无论如何要把林忆莲挖回来,于是下了一番功夫写了一首至今令人唏嘘不已的这首经典名曲《当爱已成往事》。李宗盛唱这首歌时,看似风轻云淡,波澜不惊,但眼泪似乎在眼眶里打转。
《新写的旧歌 》(李宗盛,2018)
李宗盛花了一段时间介绍了《新写的旧歌 》的创作背景。介绍了他和父母亲的情感关系。
这首歌是李宗盛对他父亲的愧疚之作,让父亲从此安然地待在歌里。歌中的字里行间虽然朴实,但却饱含真情实感,真挚诚恳。文学手法化繁为简,歌曲旋律也是一贯的李宗盛的味道。
当第一句唱出来后,就感觉李宗盛将父母和孩子的情感关系写绝了,把父亲描述成“拘谨的旁观者”,多么现实透彻的描写!当唱到“当徒劳人世纠葛,兑现成风霜皱褶,爸 我想你了”,伴随着恢弘的旋律,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虽然主人翁是小李,似乎和他人无关,但对于我而言,也是填补了内心一块空缺。
当唱到“两个男人极有可能,终其一生只是长得像而已,有幸运的成为知己,有不幸的只能是甲乙”,我感觉是像在写我啊,我的父亲在我大学毕业7年后去世。记得有一次我在大学放假期间,同父亲一道走亲访友,在其中一家,无意中听到父亲同亲戚说到:“我和我儿子以前也没什么交流,现在上大学了,除了每年几封信,交流更少了”。当时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多年后每当我唱《父亲》(刘和刚,2004),就会想到当年父亲也是“拘谨的旁观者”,默默地在为我们弟兄姊妹们上学劳碌的情形。在亲情世界里,大多没有多少跌宕曲折的故事,多半是父母陪我们长大,然后看着彼此的背影渐渐远去,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一场父子相遇,只有在你认真地“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去回忆时,心理矜持的防线就会轰然崩塌,情感就像是溃堤的洪水,一泻千里。
尽管晚会接近尾声,时间不早了,李宗盛还是很耐心地花了一段时间,劝现场观众如果家里的老父亲健在时,常常和他打打招呼。李宗盛总结到:通常男人有什么事都放在心理,长期的压抑,身体健康通常都没有女人好,也就往往走得比女人早。人走之后,再思念都是枉然,还在的时候要好好对待父亲才行,不要像他那样留下遗憾。
李宗盛同我们介绍:2001年到2004年间,处于人生低谷的他辗转去上海、北京。他说自己是个“拥有大量时间却无所事事的人,跟那些蹲在桂平路上等待工作的民工并无二致”,形容生活“像一碗隔夜面条一样松垮肿胀”。去北京时,觉得北京大得令人发慌,望着全新的录音器材发愣。
接下来李宗盛说要唱《山丘》(李宗盛,2013)。
一阵热烈地掌声,李宗盛开唱了,这首歌一下子就打动了我的心。与其说是“感动”,还不如说是“感同身受”。歌词中透漏着无奈与遗憾,让我们这些人到中年的人,有机会停下来,回望过去时光的感叹和忧伤。“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无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救,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个山丘,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我们一生有太多追求,忙忙碌碌,尤其是追求那些本该不属于我们的东西,结果会很累,到头来可能一场空。每次重复唱到“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我就有一种窒息的孤独感,浑身打着冷颤,眼泪都快下来了。能够想象到中老年后如果不能端正生活态度,会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的朋友,越来越孤独,结果就越来越沧桑。所以生活中不要走得太快,不要把身边的人甩在身后,只有能常常驻足回首,感悟人生的真谛,才会释怀那些曾经放不下的恩恩怨怨。我们都不会珍惜当下,总是在追逐失去的东西,梦想着无法实现的愿望,把自己困住,才不会喜乐。
我忽然感到我难道是一个慢热型的人,等到晚会快结束的最后几首歌才能进入状态,而且听着听着就成了曲中人了。
我原来以为每个人总会在某个年龄段遇到一首适合的李宗盛的歌。但其实有些人心中不是只有一首李宗盛,而是每个年龄段都有一首李宗盛,他的作品其实就是他自己的生活,随着年龄和阅历的递增一步步在走,从年少悸动的心,到进入中年的静谧,听懂全部就是一生了。
李宗盛大师给大家道谢,给唯一的主办方道谢后,李宗盛有感而发,非常感激多年来歌友们的支持,他很愿意和各个年龄段的朋友交心,将他们难以言喻的感情表达出来。用这首歌去和大家交流,让大家听完能感悟出一些道理,能活得更轻松。然后就消失在舞台后面。看起来晚会就要结束了,大家热烈鼓掌,要求加演。很多人把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开,并在空中晃动,场景十分壮观,可惜我也只顾鼓掌,没有来得及照下。
几分钟后,李宗盛又返回舞台。大屏显示《爱的代价》(张艾嘉,1992)
“走吧,走吧”,听到这简单的歌词,很多观众预感着李宗盛好像要劝大家离场。现场有观众见缝插针,在歌声的音乐过门之际,大声喊道:“我们不走”。
李宗盛说:“《爱的代价》并不是一首情歌,是我写给姐姐的。我不敢教人家怎么去恋爱,因为每一段恋爱都是独特的案例”。《爱的代价》旋律优美,带着淡淡的感伤和对过去的爱的怀念,带着对现实的正视,也带着对寻求未来的爱的希冀。
最后一首《凡人歌》(李宗盛,1991)
这首歌的歌词对仗、工整,是对人生大气和生动地描述。他用最简单、直白、一点儿也不花哨的词藻,揭示着芸芸众生在红尘中跌打滚爬时遇到的那些期待与幻灭、伤感与悔憾。
到这里我以为就结束了,观众也以为这是最后一首了,有些人站起来准备离席。李宗盛不等观众喝彩邀请,就很实在地主动说:“要不要干脆再来最后一首?”。大家求之不得,于是大家鼓掌后又安静下来,倾耳细听。
《鬼迷心窍》(李宗盛, 1992)
这时的李宗盛的声音低沉,充满沧桑感,偶尔还带有丝丝的颤音,回荡在剧场上空。歌词没有华丽的修饰,但却营造出一个岁月流离的忧伤氛围,让人不只是动心,而是灵魂震撼。是啊,谁的青春没有过心动,谁的情感又没有过或深或浅的伤痛。“春风比不上你的笑”,曾经的过往,这么多年还忘不了,似乎是前世的亏欠,在记忆中再次清晰,但瞬间又一闪而过,只剩下眼前的独自回首。李宗盛的歌词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些曾经的青春情愫和城南旧事。在场的观众一定会在那一刻想到了过去的梦中情人或前男友/前女友。
演唱会结束了,我们花了半个多小时才从停车场排队出来。
第二天微信的朋友圈充满了演唱会的盛况。很多朋友都去看了,有些附上感想,有些附上诗,都在回味着这次情感大餐。我也觉得演唱会比我想象和预期的要好得多。对于凡事要追根究底的理工男来说,当然也不放过研究一下为什么这次李宗盛的演唱会的效果会这么好:
(一)说出听众的心里话。
李宗盛生活化的词句看似平淡无奇,但却有着对人生的感悟,对不同阶段的生活有着敏锐的观察,所以歌词写得细腻、真挚,耐人寻味,他的歌词非常大众化,很少有华丽的辞藻,看起来都是大白话,没有矫情和伪饰,但正因为如此,从沟通上没有弯弯绕的沟通阻力,不加思索,一字一句都能直击心灵。
李宗盛将那些经过岁月堆积的情绪,抽丝剥茧,入木三分,深入研究。把他个体的平凡、情感、琐碎,发酵成了普遍、永恒的情感共鸣。将他的心里话、歌者心里的话和听众的心里话,紧密地连接到了一起。就变成非常懂得听众的需求,从而能说出听众心里话。
李宗盛的比喻也是精巧、贴切,而不是华而不实,一句“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思念是紧跟着都好不了的咳”,就把多少人的情感体验,浓缩到了极致。
(二)特别的旋律。
旋律通常指按一定的音高、时值(节拍)和音量(力度)构成的有组织、有节奏的声音序列。自从人类开始用声音交流,旋律就一直伴随着声音。而歌声,无疑是所有声音里最美妙最传神最动听的最通用的,即便语言不通,但旋律,却可以跨越语言的鸿沟和种族的障碍,成为表达情感和诉求的最美妙的形式。好的歌声会是在某时某刻突然有了共鸣,撼动了心灵深处的某根弦,这根弦曾经在没有这个旋律之前,被生活狠狠的或者轻轻的拨动过。如果没有共鸣,再好的旋律,也如同噪音。能够驾驭旋律的人,通常是走过繁华或者坎坷,发乎于心而超越了自我的人。像俞伯牙和钟子期,琴断处,知音难觅。
心病还需心药治,什么样的旋律才能打动人心,能进行心理按摩,这里人心是指或者人的中丹田(离心脏近)、或者人的上丹田(离大脑近),最能有效地对中丹田和上丹田进行按摩的是下丹田(即人们通常所说的丹田)发生震动或共振,将震动传递到中丹田和上丹田,越是低沉的声音功率越大,像大提琴一样。打太极和练武功的人都有体会:练功时听合适的音乐,帮助提气,练功效率会提高很多。李宗盛的声音低沉、中气较足,因而富有磁性,容易使得人体丹田产生共振。
李宗盛的很多歌看起来歌词不太工整,但就像建筑一样,不一定要呆板的四四方方,有很多转角的建筑更有味道、更吸引人。其实看起来不太工整的歌词,它的旋律是特别的。举个不太恰当和不太高雅的例子,如果要骂人解恨,通常有3种形式:
(1)儒雅型的:“他母亲的”。可能都起不到骂人的作用,如喝白水一般。
(2)普通型的:“他妈的”。骂的和被骂的都感觉不温不火的,如同喝茶一样。
(3)特殊型的:“他妈了个巴子的”。这样的旋律更利于发泄,感觉丹田震动了多次,造成“荡气回肠”的感觉。骂的人解气,被骂的人感到震撼。如同喝酒、或者至少像汽水一样,有些刺激的感觉。
李宗盛的看似平白、简单的歌词,却因为特殊的旋律、携带者特殊的能量,这就是为什么李宗盛总能在浅唱低吟中用最平白的、简单的文字击中人心,能句句戳心,道出我们想说却又说不出来或不知道怎么说的人生感悟。
(三)满足了观众的需求。
歌声让观众对过去的情感的记忆加深,像催眠术一样选择性的和潜意识沟通。记忆对每个人非常重要,它是人的意识和潜意识的沟通的结果。极端情况如失忆症患者是意识清醒,但和潜意识沟通有障碍,从而失去记忆。失忆是很痛苦的,记忆是我们“存在”的一个核心,围绕着记忆我们形成了自己的身份、关系、享受、知识、经验、期望和梦想。当失去记忆,也就失去了自己。如果我们忘记久远的过去,只记住近期的事情,就等于“狗熊瓣棒子,瓣一个、丢一个”而失去部分自我。对过去记忆的加深就是对人生的积累。
李宗盛有很多适合不同年龄段和不同阅历的歌。年华似水,一年一年很快地过去了,人们对青春年华最好的追忆,或许就是一首歌,轻轻地唱着,淡淡地印在心里,岁月如歌,就算随风而去,也不枉在人世间游过一遭。
(四)化痛为能量。
法国作家莱昂·布洛依曾写过:“人们心中有着尚不存在的地方,痛苦会进入那些地方,使之能够存在”。有些人的痛苦进入心中,稀薄如烟,增加不了多少空间。而有些人的痛苦进入心中,绵延如山丘、甚至拓展成多维空间或世界。李宗盛属于后者,把他的痛苦化作力量,深度思考,由痛产生多维的情感世界。
就像很多公司创业一样,成功的经验容易忘乎所以、总结不精,很难模仿、并不可取;而失败的、痛苦的经验很有价值,因为只有在失败时,才能挖地三尺、深度思考,由痛产生思想。
唐朝考生张继在落榜后,无比悲痛,变成失意青年,失去目标。非常悲秋,就租船沿江散心。一晚小船行至苏州的枫桥下停泊,一种莫名的愁绪涌向心头,会试没有考上,女朋友还会等他吗?张继失眠了。万籁俱寂,陪伴张继的是悲伤和独孤。半夜,不远处的一座寺庙里突然传来了撞钟的声音,钟声划破夜空,直抵张继心灵深处最柔软的一隅,这在平时再普通不过的钟声,此刻就像李宗盛的低沉浑厚的旋律,在张继的耳朵里成了天籁和灵魂之音,并且通过下丹田发生震动传递到中丹田和上丹田。张继被寒山寺的简单、直白的钟声震撼了,那种男子汉的豪情油然而生,立刻有了打算:从头再来,回到长安,继续复习考试。并作诗一首: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中国诗坛一首千古好诗就这样由张继的痛诞生了,无名的枫桥和寒山寺也跟着出名了。张继后来虽然如愿以偿、通过会试、中进士及第,但再也没能作出这样的好诗来。
李宗盛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都很悲催,没有才华,没有颜值,也没有希望。按他自己的话:“当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是一个可以在社会中存活的人,每走一步,就会被人一再告知,你注定会成为一个没出息的人”。这主要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导致的。现在看来这主要是教育的形式和考试形式问题。我接触过台湾当地一些比李宗盛晚生10-20年的客户,和他们用电子邮件文字沟通非常吃力,感觉他们像没有上过大学,中文像是小学水平,和我在硅谷碰到的台湾人完全是剪刀差的天壤之别,硅谷的很多台湾人的国学比我们从大陆来的50后、60后强多了。同台湾本地人交流时,他们会吐槽他们的中文教育有很多死记硬背的东西,并不实用,没有创造性,考试尽是一些没用的游戏规则。李宗盛纯粹是这种教育游戏的受害者,不适应这种游戏规则。与其说学习结果差(蠢),不如说“大智若愚”,这样的教育不要也罢。但这样的教育游戏规则对李宗盛造成很多痛,这些痛又激发他总想能做点什么能让父母或社会认可的事情,这些痛也锻炼了李宗盛长期的思考能力、实事求是和掌握客观规律。这种痛是一种能量,让他能比别人挖到人心中更深的地方和人们更实际的客观需求。
李宗盛用自己的几首关于失败恋情、从个人经验出发的作品,是李宗盛打开日后创作天地的一把带痛的钥匙。那些隐秘、平凡的情绪,从他内心中来,然后像大哥一样真诚地对听众娓娓道来,毫无阻隔地流淌到听者的心中去。有时听他的歌,不是在唱,而更像是在说故事,他也常常唱着唱着就说起来了,对他来说:“唱歌,其实是说话的延伸”。李宗盛知道先把自己感动,自然会把大众感动。把自己的心绪真实地彻底袒露,自然会让听者觉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剖析他们自己。李宗盛用歌词稍微引了引,听众就开始想到自己的故事,所以同样的歌词在不同的人听来就不一样的滋味,最终打动听者的,还是听者自己故事的共鸣,他的歌就成为劈开听者内心海洋的斧子。
期待和李宗盛大师下次再会,最好距离更近一些。
参见晚会部分录像:《【有歌之年】 没有一首hit song的李宗盛演唱会 - 美国加州圣何塞场》
他在纽约演出,朋友说她的喉咙唱的都痛:跟着他一起唱~~
因为去新加坡玩,所以没有时间去听他的演唱会,期待他下次再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