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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陈寅恪顾准

(2025-08-06 15:26:27) 下一个

吊陈寅恪顾准

 

 

异议人士,公知,其实就是“负能量”,以前叫反动话,对面是正能量和党的话。近几十年间的刘晓波,魏京生,陈丹青,李承鹏等,还有举白纸,喊“下台”的,网上被粉红围攻的,等。这些,是简中圈的标配。简中圈一崩,就“去吧《野草》,连着我的题辞”,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但 ————— 陈寅恪和顾准,将留下。因为他们不属于简中圈。

 

陈寅恪“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先生是独立于世,而不是和专制对立,即我的身心我做主。不是“功兮罪兮,其惟春秋”,也不是“民族的脊梁”,“中国的良心”。先生的自由不是“不自由 毋宁死”的自由,这自由一给选票,就散了。先生的自由,是嘛嘛谁谁,尽由己出。譬如《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它不是翦伯瓒的唯物史观指导下的《秦汉史十五讲》,不是范文澜的《中国近代史》的党话,不是冯友兰的弄潮儿向潮头立的《中国哲学史》,也不是易中天把上下五千年当吐槽大会开,而是独立立项,用自己学到的考据功夫,一点点说明:士族而科举的转变,绞着反复;唐代政治的三寸,是毛主席书房和汪东兴办公室之间的距离远近。为什么要研究这个,不是为了“弄清历史真相”“还历史一个清白”,或“保持住一个学者的风骨,良心”之类,而是“我愿意”“我好这一口”,爱看不看。列举几句先生的话:

 

  • “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
  • “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现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 迨既达极深之度,殆非出于自杀无以求一己之心安而义尽也。”
  • “而今举国皆沉醉,何处千秋翰墨林。”
  • “中国之人,下愚而上诈。”
  • 在史中求史识。

 

五四运动六四运动中人,说不出这话;救亡图存积极分子没有这种态度,简中圈里,也见不到这个意思。

 

鲁迅没有答应钱玄同为《新青年》投稿前,就是陈寅恪这态度,张爱玲一直都是这态度。

 

四九年之后在定型的简中圈里,没有这样的,除了顾准。

 

简中圈里,胡平的《论言论自由》,可谓思想的天花板,遇罗克,林昭,张志新,刘晓波,可谓“民族的脊梁”,白纸举,“下台”吼,可谓当代岳飞的怒发冲冠。他们在简中圈里生和长,他们和其中的恶,恶斗。哪天,“推倒了这堵墙”(章诒和语),他们就“雪,一片一片一片,太阳一出,你将消逝”。(香蕉人总爱唱的一首歌)

 

此际,“蜀山兀,阿房出”,顾准显现出来。

 

清中叶以来,“大变局”来了。一个向,一个调,一边倒,冲啊,杀啊,撸起袖子来干啊. 又躺平啊…..,五胡乱华好不容易在一概的Moon Face里杂交出点张鲁一孙俪脸,一下又被“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给逼得从老到小一副被“中国人也可以说不”样,或“厉害了,我的国”样。

 

顾准,是民国人,即简中圈外。他长的样子是民国范儿,写繁体字,是民国人的字体,做的是解放后的官,倒的是简中圈里人倒的霉,吃得是“三年自然灾害”的苦,受的是政治运动的迫害。但,顾准却在这样的境遇中,一步步地走向自己。

 

顾准被下放到各地改造,他没有写《牛棚杂记》《干校六记》,也不写逍遥的《管锥编》,而是到处做经济研究,从报纸的满篇谎言里找经济状况的真相,强迫去捡粪便,发现越捡越少,由是预测整个农村社会粮食供应的短缺;从看到的普遍浮肿中,从看到听到人相食的消息中,观察和分析着中国社会处于灾荒之中的一般经济运作方式,底层老百姓的对付方法。有如陈寅恪的写《柳如是传》,寄托的全是个人的情怀。顾准用一个独立的人对社会经济状况的独立观察和分析,展示出独立的人格和思想。

 

顾准预测到了文革的到来,时间,程度,结果和影响。没有“十年浩劫”的愤怒,也没有“文革绝不能重演”的激情,有的是,计划经济体制一定会如此的清醒,并自己找解决的答案,虽然毫无影响,作用,但“对我有意义”。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对于顾准,是一种经济现象,而不是“前进道路上的一段弯路”。

 

顾准通英语,会计专业知识扎实,加上民国范儿,使他在处于简中圈中而不染。这个最突出地表现在他写出的《希腊城邦制度》。

 

这是本读着读着不由感动到目的书。此书写于一九十二年,文革的中段,林彪已经爆炸,但政治仍是文革政治。我十一岁,上小学四年级。从一九七二年七三年自己的日记看,整个社会氛围仍是道地的文革氛围。此际,文革早期的遇罗克林昭被处死,他们的思想是反抗的,批判的,要求社会和政府停止做孽的;此时离张志新被处死的时间还有三年,社会里的大人们通过林彪事件已经清醒了中国政治的胡闹,但多半也就是盼政府早日不仅抓革命,也能促生产。正于此时此际,顾准,正拖着明知得了绝症的病体,进出于图书馆,在写《希腊城邦制度》,在将古希腊社会和中国社会当作两个社会形态,进行着独立的解读。其中观点的深邃,态度的冷静,不是和周围简中圈的社会氛围毫不相干,而是出离简中圈,作完全独立知识分子般的历史社会判断。

 

中国缺脊梁,缺良心,缺风骨,缺……. 顾准不是这类品补缺,或者说,顾准不属于这些。顾谁是另一种张爱玲式的“吵死了”,是与陈寅恪先生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呼应者。小两百年了,大变局快成了大变脸,闹得个一污倾糟,至今不得安生。要是没有半个鲁迅,张爱玲,陈寅恪,顾准,不又成了“漆黑一片,没有历史;只有重复”。

 

结论。简中圈,渣,至今产生不出或者就不可能产生出半个鲁迅,张爱玲陈寅恪顾准这样的人物。那就景仰他们吧。就好像从简中圈里润出的,融不进去,就一也看西洋景吧。有的看,这命也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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