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在北外的时光( 一 ) 金 弢: 北外德语七七级 —

忘不了在北外的时光( 一 ) 金 弢: 北外德语七七级 —— 一张毕业照带来的回忆 (修定稿) 1977年的高考,是一次特殊的高考,是我共和国史上唯一的一次冬季大学招生。七七年——是“四人帮”垮台、文革结束的第二年,经过中央45天教委马拉松会议,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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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弢 ———— 木 鱼 (一)

(2019-04-07 09:26:45) 下一个

      木      鱼 (一)                         作者   金 弢

纵然有谁吃过上百条鱼,吃过上百道用鱼做的美味佳肴,但这条鱼、这道菜他一定未曾吃过,就连我自己也没吃过,但我见过 ——— 木鱼。

木鱼,平常作为一种打击乐器,往往用来做以道教的集众讯教、讲经摆斋时用的法器。据历代崇道的记载 ,木鱼早在唐代已有发明,到了明皇帝时期,成为道教宣集教众,讲经设斋 ,后渐渐为佛教借引。在《道藏》崇道记中有录载:话说衢州兴建观穿地得一鱼,身长三尺,其形铁状 ,色质略带紫碧,又象青石”,其 “光莹雕隽”,殆非人功所能也,叩之甚响,其鱼亦不能名,遣使进贡,唐明皇李隆基下诏宣示百僚,亦不能辨。帝乃呼为瑞鱼磬,仍令悬于太微宫,非讲经设斋不得击之。于是诸宫观竞以木石模之,以代集众。

然而,在此讲的是一道菜,这道菜叫作 “木鱼菜“。去过寺庙的人都见过小僧、老僧敲木鱼,但他们敲得木鱼其形不是一条鱼状,而是呈方形的鱼头状。而我所见到的是一道时逢新旧年交替、用木头雕琢而成、只用以摆设,不能食用的年夜菜。在中国南方,尤其是江南农村,过去因落后贫穷、物质匮乏,许多农家在办年夜饭时,因买不起真鱼,但又想讨个吉利: 年夜饭上,年年有鱼(余)。于是用木头雕制一条形象逼真,染成暗红色的鲤鱼置入一个相配的椭圆形木盘,加上缀饰。每逢除夕,年夜饭备绪后,将此鱼置放餐桌中央,以作观赏,不真食用。待到晚餐结束,并不收起,放至明年(即大年初一),才原封不动地收藏起来,以期来年再用,以“年年有鱼(余)” 的效果。

文革时期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席卷全国,城里所有的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生都要响应国家的号召去农村广阔天地插队落户。插队就是被安插在公社的生产大队,落户就是住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农民家里。从到达的当天起,知青就跟着那家的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这些素昧平生的农家,在我们到来的前一天,家里的父母及家人谁都不知道去插队的乡下在哪个山湾,离开城里有多远,那里的生活条件怎么样,习惯风俗又如何,家里人谁都一无所知,跟着父母单位里包的一辆大客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路。我在家里是个小儿子,从小体质比较弱,听母亲说在怀我的时候,有一天她趴下脑袋去捅炉子,突然鼻子大出血,用各种民间方法都止不住,那时 50 年代的老百姓,没有看病上医院的习惯,一家出了急事,左邻右舍的都会赶来帮忙,后来有人说用高级的糯米墨墨下来的浓墨汁,捏住鼻子朝张开的大口往嘴里倒才能止住这种鼻腔大出血。母亲回忆,我生下来后体质弱跟这次大出血有关。

因为那次流鼻血,母亲对我一直心怀歉意,觉得我的体质弱是她的缘故,因为这个缘故,她说,我从小她就不怎么打我。我初中毕业时正好赶上城市毕业生作为知青去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父母坚决反对我报名参加,一辈子从小一直在父母身边都时时方心不下,现在一下子要去几千公里以外的边疆,死活不肯。还幸亏邓小平复出抓教育,市里外语学校又恢复了高中招生,才幸免一劫。文革初期,外语学校的学生被人当作精神贵族、牛鬼蛇神的后代,被人扫地出门,现在有幸又返回了母校。但好景不长,到了高中毕业,还是没有逃过上山下乡的厄运。

去农村的那天,家里人除了父母,还有一个我外校的发小和姐姐做学徒时的一个小姐妹把我送到了目的地。全体知青及知青家人在生产大队吃的午饭,吃完了午饭大队领导讲完话,房东就各自把自己的知青领回了家。父亲拿出从城里带来的两盒糕饼,一盒给了房东大妈,另一盒打开分给房东的家人大家吃。时间过得很快,还没有一个钟头,回城的汽车要赶着返程,虽然只有两百多里地,也不过一百来公里,但是山路蜿蜒崎岖、路况很差很危险,要走上三个多钟头,必须趁着天黑前赶回城里。

家里人和房东的家人都已经说完了告别话,大家都已经来到了屋前的晒谷场上,要准备上路时,见母亲拉着房东大妈的手又回到了屋里,母亲对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她跟大妈站在炉灶前,母亲低着声伤心地对着大妈,几乎是一种哀求:大姐,你就好比多生了一个儿子,好好待他,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大妈也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山村妇女,顿时赔了不少眼泪。

十八岁的年轻人,从未涉世,似懂非懂、懵懵懂懂地就进入了社会生活。然而年轻人脑子空白,什么都能接受,什么都能适应,从小家境不好,什么苦都吃得起。没出几个月,便有模有样地象个真的农民了。农村的生活是极其单调的,农民是白天捏锄头,晚上抱枕头,没有一丁点的文化生活。出工挖地干农活很是辛苦,为了解闷,让时间过得快些,队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特别善于说荤笑话的,农民说:一日不说屄,太阳不偏西。这种荤笑话,不光大家爱听,就是队里的未婚大姑娘、也有回乡的女知青都爱听。我观察过,每逢进山挖地,大家排成一行,姑娘们问就喜欢排在讲笑话的旁边。

靠近村庄的山坳里,省委档案库的驻军为加强军民团结,跟当地农民建立鱼水之情,偶尔来村里放一场电影,这就是社员们一年中难能可贵的娱乐机会;而且农民是终年无休,只要人不倒下还能起来就一定会去出工。一整年中,难得有一两次社员大会,这样的社员大会,是一项政治任务,往往要传达重要的中央文件。开这样的大会,社员们虽然不用下地干农活,但开会算作出工,平常有出勤的劳动力都可以计上工分,就象城里的工人过星期天或法定的国家假,那算是国家给贫下中农的福利。农民一年到头的农活又苦又累,爱说笑话的活宝,依他的嘴皮子说起来,农活把人累得连老婆换裤衩儿光着屁股都不敢去碰,做了那事儿,第二天进山挑担会两腿发颤。到了遇上第二天是社员大会,前一天社员们就象要过大年似的,人人喜气洋洋,晚上记完了工分都早早回家了,到了夜里,村儿里那是千户万户的捣人声。

我的房东大妈是从深山老林里嫁到我们村里的。山里的山民,我们蔑称叫 “山坞佬”;而山里的山民又讥讽我们是 “田糊佬”。房东大伯因为是在县城工作,是城市户口,吃国家粮,拿工资,娶了大妈这个年轻时的大美人。去大妈的娘家要走四个多钟头的山路,真是山里山,湾里湾,才爬到半山腰,白云就已经踩在脚下了。但那里阳光好,水好,空气好,吃的都是自产自销,绝对的天然食品,人很长寿,百岁老人很多。大妈今年都过 90 了,一身无病,每天去外孙的圆珠笔厂上班穿圆珠笔。也有山民一辈子住在山里永不下山的,跟世外桃源一样。日常生活的小用品,有翻山越岭的货郎担送货进村,山里有自己的小木、大木。大木造房子,小木打家具。实在缺了什么,就派人下山一趟。一个老人活到 75 岁从未下过山,一般小病要么吃点药片,要么山里采点中草药。有一回或许是真的病得重了,到了非下山不可,家里人用一把梯子把他抬下了山,到了公路上来了汽车,他无论如何要让人把担架放下看看。他说,他这一辈子见过会动的最大的就是牛,没想到这东西比牛还大。他是头一回见到汽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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