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朋友问我,成都下不下雪。我望着窗外始终灰蒙的天,偶尔飞过一只情绪低迷的鸟,便回复他道,成都也在下雪,只是一切都是悄悄地。
一朵雪花,飘在成都的空气中,看见一朵枯萎的花,摇摇头。看见一棵发黄的树,高兴地降落。降在最高处,瞬间化作一滴雨露,流向大树最深处的脉络。
次日,这座城市难得的放晴,斑驳的光甚至包裹了一切,让目光所及处都温暖了起来。
可我却在亲眼见证了这所有的美好之后,开始想念北方,而在某个夜里,我的灵魂也的确飘向了北方,那里有巨大的烟囱,有叮铃铃的脆耳车铃,有冒着热气的烤地瓜,还有穿着灰黑色棉衣的来来往往的行人。
那里刺骨的寒冷,并不会将我逼退,反而让我更有精神。可以想象,那里一望无际的平原,若被白雪覆盖,将是怎样的一种壮丽景象。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便是北国风光。这样的大气,这样的磅礴。
清晨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老豆腐,白色的豆腐,浇上混着辣椒油的卤,咕嘟一气,打个饱嗝,那种满足的感觉,就像一把魔法钥匙,开启了每一个寒冷的冬日最愉悦的时光。
北方的雪,似乎是上天对这片大地独一无二的恩赐。不下雪,不过黄土一片。纷扬了,便是皑皑无边。雪人堆的是最大的,雪仗打的是最痛快的。
寒冷的季节,这些衍生的室外运动,就这样陪伴了一代又一代北方孩子的童年。
突然想起窗明几净的教室,暖气融融,一个又一个红彤彤的脸蛋,在前后左右你来我往的窃窃私语中,更似一个熟透的苹果。
惊觉,思念已将我带至回不去的远方,那个远方,曾经被我鄙夷,被我嫌弃,我付出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逃离。
而今,那时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时一段段青涩的爱恋,都被这所谓的时光打磨的更加生动光亮,回忆不时钻入心房,让我招架无力。
我记得小时候家附近有一棵歪脖子树,我曾经嘲笑这棵树怪异的形状,树下对弈的爷爷告诉我,你可不要嘲笑它,据说这树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几百年。怎么熬过来的。见多了的悲欢离合在它眼里不过小打小闹,见证这个地方的改变亦哀恸着一些东西永久的逝去。
我迎着强光仰视这棵树,发现一树韶光,发现每一片叶子,都有着久经人事的圆满与薄凉。我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下,赶快紧闭嘴角,却发现,它径自流入了我的心田,又苦又涩,又甜蜜又悲壮。
第一场雪从天而降,覆盖了所有,连街边烤红薯的香气都凛冽了许多。我听不见来自街角的吆喝,却能看到愈来愈暗的炉火。
噼里啪啦的火星只是奋勉,不顾一切的寻找可燃物,什么都没有了竟开始烧雪。我没骗你,我看到雪在燃烧,想要烧尽这片土地的银装素裹。
雪没了,树倒了,天晴了,你,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