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之子

记录在悉尼的生活,回忆从前的往事,叙述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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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区

(2025-12-19 14:51:29) 下一个



第十五章

盲区

真正的盲区,从来不是看不见。而是你明明看见了,却以为对方一定会避开。

夜深。江山一个人坐在桌前。灯没开,只留了一盏台灯,光线压得很低。

他把抽屉拉开,又合上。那张林志远的照片,被他反复确认过位置。不是为了怀念。而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不是私人恩怨。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时他还在处里。也是这样一盏灯。也是这样一张桌子。只是桌对面,坐着黄新处长。那天很晚。处里几乎空了。黄新处长点了一支烟,问过他一句话:
“江山,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他当时没答。

“你分得清什么是情绪,什么是立场。”

现在,他终于明白那句话的分量。
他可以为李晓嫣担心。可以愤怒。可以害怕她被牵扯进来。但这些,都不能成为他偏移判断的理由。

如果他为了一个人,放弃了整个方向那他这些年坚持的东西,就一文不值。

手机震动。不是李晓嫣。是梁先生。

“你现在情绪不稳定。” 梁先生开门见山。

“我很稳定。” 江山回答。

“你把她放在了‘变量’的位置。”

“是。”
江山没有否认,“但我没有让她成为‘筹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你还记得,
你当年为什么会被选进那支队伍吗?”

江山当然记得。不是因为成绩。不是因为背景。而是一次心理测评后的总结语:

目标优先级明确,在极端压力下,能将个人情感后置。那不是夸奖。而是风险评估。

“梁先生。” 江山忽然说。

“你是不是担心,
我会为了她,
选择停下来?”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答。这本身,就是答案。
“我不会。”
江山说。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不是因为我不在乎她。”

“而是因为如果我在这里停下,那之前倒下的那些人,就真的白倒了。”

他想起林志远。想起那些被抹去名字、只能用代号存在的同事。想起自己在档案室里,看过的那些“未结案”。

“他们选中我,不是因为我会犹豫。” 江山继续说道。

“而是因为我知道什么时候,不能犹豫。”

梁先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想怎么做?”

“他们以为,我会保护她。” 江山说。

“那我就把‘保护她’这件事,变成他们的盲区。”

“什么意思?”

“他们会盯着她,
判断我的底线。”

“可他们忽略了一点。”

江山的眼神,慢慢冷下来。“ 我真正的底线,从来不在她身上。”

“而是在这里。”
他伸手,轻轻点了点桌面。仿佛那不是桌子。而是一张地图。一条线。一片被无数人守过、却不能出错的地方。

挂断电话后。江山给李晓嫣发了一条消息。很短。

江山:
最近我会很忙可能会冷淡一点不是你的问题。

她很久才回。李晓嫣: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逃的人

这句话,让江山的手停了停。他没有再回复。不是冷漠而是清楚地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情绪,都是对对方最好的利用。

他必须干净。必须冷静。必须像当年一样,把“我”放到最后。凌晨两点陌生号码再次亮起。

你选了国家。这一次,不是疑问是判断。

江山看着屏幕第一次,没有立刻反驳。他只是回了一句话:我一直都选它。

对方很久没有再回。这沉默,不是结束。

而是他们意识到,自己终于面对的,不是一个被情绪牵着走的人。而是一个早就做好取舍准备的人。

江山站在窗前。城市灯火如海。他轻声在心里说了一句:

“这一次,
我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我只是不允许你们,把它当成筹码。”

夜色无声。可某条看不见的线,已经被重新绷紧。不是英雄式的壮烈,而是那种你明明可以躲,却选择不躲的伤。


有些诱饵,不是为了引鱼。而是为了确认水有多深。

江山故意犯了一个错。不是情绪失控。不是判断失误。

而是过于符合他们预期的“谨慎”。他开始减少与梁先生的通话频率。刻意拉长回消息的时间。甚至,在一条并不关键的情报链路上,留下了一个“可以被推导”的缺口。

“他们会以为你开始自保。”
陈牧提醒。

“这正是我要的。” 江山说。

三天后。诱饵被咬了。不是通过信息。而是通过行动。

江山在回公寓的路上,被迫改变路线。地铁站临时封闭。公告写得很清楚:
设备检修。太干净了。干净到不正常。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顺着指示,走向备用出口。那里灯光偏暗。脚步声被刻意放大。他知道,至少有两双眼睛,正在评估他此刻的反应。

攻击来得很快。快到不需要任何预警。后背一记重击。不是刀。是钝器。力道精准,角度刁钻。江山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一步。他没有倒。反而借着惯性,猛地转身。

第二下,没有完全躲开。左肩被狠狠砸中。一瞬间,像是有什么在骨头里炸开。疼痛是延迟出现的。先是麻。再是热。最后才是撕裂般的痛。

他没有喊。也没有反击。这是关键。他必须让对方确认这次,他是真的“退了一步”。他顺势跌坐在地。呼吸变重。右手撑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有人在他身边停了一瞬。没有说话。没有补刀。那是确认。确认他是否还有反击能力。江山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足够真实。

脚步声远去。通道重新归于寂静。足足过了半分钟,江山才慢慢抬起头。冷汗,已经顺着下颌滴落。他抬手按住左肩。手心立刻被温热的血浸湿。不多。但足够疼。

“现在。”
他低声说。陈牧的声音立刻响起。

“位置确认,急救人员已经在路上。”

“别太快。” 江山喘了一口气,“再慢三分钟。”

“你疯了?”

“这是诱饵的最后一口。”

他靠着墙坐着。意识清醒但视线开始发虚。疼痛在提醒他这不是演习。他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在行动中受伤。黄新处长当时只说了一句话:

“记住疼。”

“疼,会让你知道什么东西不能丢。”

救护车的声音终于响起。灯光在通道口闪动。江山闭上眼。在被抬上担架前,他对着空气低声说了一句:

“看清了吗?”

没有回应。可他知道他们看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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