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洗手的妈妈
—— 写在疫情中的母亲节
文/静语
今年,不知道各种黄历上都怎么说,这个世界却一天天地不同起来。新冠状病毒病横扫全球,学校关门、企业停摆。为了预防传染性疾病的蔓延,大家在保持社交距离的同时,“洗手、洗手”,这恐怕是每个人都常常听到的劝诫。
说起洗手来,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妈妈的样子。
妈妈年轻时,在医院的传染病科当大夫,常常穿梭于门诊和病房。我小的时候,还不太明白传染病意味着什么,但现在依然记忆犹新的是妈妈回家后的那必不可少的洗手。
由于是在省城的大医院,也因为妈妈细心又专业的工作,很多病人常常是慕名前来。她在门诊上班时,经常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被病人包围着,一上午都很少有休息的时间。
工作完毕,妈妈会很认真地洗完手,取下口罩、帽子,脱了白大褂再洗手回家。但回家的第一件事,也还是洗手。
我每天都会看着妈妈回家后,用肥皂把自己的双手反复地搓洗,手腕和前臂也是从来不会遗漏的。肥皂沫在她的手中来回地变得越来越多。
妈妈的那套洗手动作在当时的我的眼里,像是一套特定的程序,长大后才知道那才是正确科学的洗手方法。掌心、手指间、虎口处,任何地方她都不会马虎。
如今再看看那些在疫情里教大众如何洗手的教育录像,我常对朋友们说,这是我妈妈四十年以前就每天重复的动作呀。我小的时候,却不太理解她的做法,总觉得她有些洁癖,有点过于认真了。
有时候由于上午门诊病人多,妈妈没有时间去卫生间,那她回家洗手时就会“跳起舞来”。看着她双脚交错前后跺步的样子,我们常常笑得前仰后合。
“看,妈妈又跳舞了!” 我模仿着她的样子,也扭着身子跟在她身旁做着鬼脸。妈妈总是会被我逗得无可奈何,但却还是会一边跳着她的舞,一边认真地把手洗完。
“哈哈哈哈,不要笑了,我真的快不行了。” 妈妈和我一起大笑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妈妈的洗手是出了名的。如果有其他单位的朋友来找她,无意中碰到了门诊的什么东西,她会指着水龙头说,“洗手、洗手”。如果她的学生带孩子来到科室,她也会仔细地叮嘱小孩子不要碰任何东西。小朋友常常好奇,不免东摸摸西碰碰,她就会跟在他们身后不厌其烦地劝导,“洗手、洗手”。
后来那些学生的孩子一提起我的母亲,就会说,“那个总是让我洗手的奶奶。”
妈妈不仅总是会认真地洗手,洗完手关门也绝对是要用纸巾的。还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她就把工作门诊的水龙头改造成了脚踏式的,那在当时还是不多见的形式,常常引来周围人的好奇和围观。
我小的时候去妈妈的单位,会按照她的吩咐,视任何东西都是“脏”的,不摸不碰,开门用脚,不摸脸部,经常洗手。自己在那样的氛围里早也养成了很好的卫生习惯。长大后有一次出差去北京的地坛医院(原北京第一传染病院),看到科室大门的下部边缘都用钢板包起来的时候,我心领神会地笑了。对那些都是用脚开门的同行而言,这样的设计真是贴心之至。
妈妈在传染病的一线工作,由于认真的防护,一辈子都没有染上过那些传染性疾病。她过世后,一位早年和她在一起工作过的护士和我讲起了她的许多故事。
“熊大夫真是个好人啊。她以前支援乡下医疗,一个老农民犯病快没呼吸了,农村条件差,没什么抢救设备,你妈妈第一个就冲上去做人工呼吸啊。” 万阿姨抹着眼泪拉着我的手说。
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妈妈,那个在大家眼里有些洁癖,花大量时间洗手的母亲,却是一位常常为他人着想、不顾个人安危、总是把病人的生命和健康放在第一位的仁心医者。
母亲不仅是给了我们生命的人,也是在生活的点滴中以身作则、教会我们如何为人处事的人生导师。母亲节在即,仅以此篇献给我身在天堂、却从未远离的好妈妈。
发表于《星星生活周刊》972期, 2020年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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