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慢慢趋于稳定,每天来买东西的客人里,80%都是熟人。这个区主要居住的是蓝领工人和小生意人,其中有个50岁左右的中年白男叫麦克的,每天都要来好几次,玩彩票也买吃的。
麦克曾经是汽车装配线上一名工人,常年做同一岗位的工作让他腰部受损被定为工伤,拿着保险公司的赔偿生活,同时还在不停地和保险公司打官司要求更多的钱,当然这一切都是工会出头在做。
麦克独身, 住着母亲的房子,衣着邋遢散发着酸臭,每天一大早就来要一份体育彩票的清单, 坐在店里为彩票客准备的桌子旁边研究,一般一两个小时才能填好单。中午回家吃好饭,下午又来坐着学习,比赛多的时候晚上还能玩一轮。好在麦克玩的金额也不小,而且是每天不间断地玩,虽然每次他走以后我都要在店里喷一圈空气清新剂,我和老赵仍然把他列入好顾客的队伍里面。
麦克是个喜欢说话的人,给他打彩票的时候,如果旁边没有别人,他就会说点他自己的事情和家里的事。我们由此知道了他一年有四万多的收入,不仅有工伤还有癌症,知道他妈妈得了老年痴呆,“我们家没有孩子,但是我妈非说有,就坐在那个墙角看她。”“昨天半夜我妈起来对着门骂,要他们滚出去。其实没有人,就我和她在家。”这样的故事听多了,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个病人,但是多多少少后背也是有些寒意的。
虽然要照顾生病的母亲,麦克的赌性却是不减,有时候见他坐着研究半天比赛却没有做一张票,就知道他没钱了。有一天麦克进进出出几次都没有买票,到下午近晚饭时分他拉着一台旧剪草机进来,等旁边没有人了才说你可不可以买下我的剪草机,用20元的food换. 麦克的这台剪草机我们一直用到现在。又过几天麦克提了个装汽油的桶来换了条面包。这回我和他说不要再拿东西来了,万一我不需要你还得拿回去。
接下来麦克的姐姐把母亲接去照顾,麦克又开始轻松地玩彩票了,偶尔开口欠点钱,发薪就立刻还上。
暇意的日子没过多久,麦克姐姐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母亲病越来越严重了,曾经几次半夜起来拿了刀站在姐姐床前,要姐姐带她回家,“有人要杀家里的孩子,坐墙角的孩子!”麦克不得不去姐姐家住一阵帮一把手。最后姐弟俩决定卖了母亲的房子送她去养老院。
麦克要卖房不想找经济,5%的手续费对他们来说是很大一笔钱。姐姐那边已经找好了养老院就等着房子卖了可以住进去,麦克到处找人打听有没有想买房子的,包括我。麦克说已经有一个人想买他的房子了,是做flip的,“他只想出19万,我们想卖20万。”
当时到这个城市才一年多,注意力都在店上,根本不知道行情,听说20万我眼睛都瞪大了,太便宜了!三房的独立屋,50*100英尺的标准lot, 离我们的店步行最多10分钟。那是11年的春天,地上的雪还没有化,我和老赵赶在开店前去看房子,麦克裹着棉睡衣来给我们开门。屋子里面很破旧,地毯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窗户也是木框的。地下室有明显的水迹,麦克解释说是他不在家的时候,他母亲开了水龙头没有关漫出来的水。麦克一提到他母亲,我立刻想起那个墙角坐着的孩子,不禁四处打量,寻思着到底麦克的母亲说的是哪个墙角呢?这样一想,又觉得屋子里到处都透着冷丝丝的寒气,浑身都难受起来,赶紧推说要回去开店了,拉着老赵告辞出来。
看房回来我跑到mls上一看,周围的房子都是22, 23万左右,又打开这些房子的照片一个个比较。看我折腾得慌,老赵说我们店楼上住房可是有合约的,买了房子谁住?我说可以出租。老赵说你打算上哪里找租客?我说不知道。这个城市对我来说确实还很陌生。这边还在和老赵嘀咕,麦克已经找到店里来了:“你觉得房子怎么样?想买吗?”我只好打个太极拳说你给我几天时间问问银行,看我们能不能贷款。
接下来的日子我象着了魔一样有空就上网看房子,抱着计算器把手里的一点钱翻来覆去地算,老赵在一旁看得上火,有空就给我吹冷风。就在我俩你来我往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的时候,有一天店里的电话响了,房东扔了颗炸弹:“你知不知道你的租约已经过期两个星期了?你们打算续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