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坚峰

彩虹那头寻找狐狸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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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奥克兰有许多醉鬼(微博五篇)

(2021-08-30 03:54:33) 下一个

◆ 周末的奥克兰有许多醉鬼

周末的奥克兰有许多醉鬼,在市区的Downtown。

刚出国的时候我在一家 “煲仔饭”的快餐铺子打杂。周五周六夜里十点半收工,从餐馆走出来,街上灯红酒绿,酒吧和脱衣舞吧聚满了喝酒的人。西洋人喝酒是光喝酒没有菜,喝大了就闹,狂欢的声浪一阵一阵把屋顶掀翻。大街上醉鬼横行。人在街上行走得十分小心,远离酒吧,绕开人堆。都是年轻人,靠着墙,三五成群,脑袋裹在连衣帽兜里,脸上涂刺青,手里提一酒瓶子,嘴吐大麻烟,起哄闹事。还得躲醉鬼。醉鬼最容易看出来,在街上走“之”字,横穿马路,脸明明朝着正对面,走的却是斜线,落步一高一低跟得了软骨病似的。醉鬼满身酒气,隔老远能熏你一跟头。都是西装革履的人,喝醉了,丑态百出。在白天没准都是体面人,在办公室工作,被人先生先生的叫。你再看街边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呢,有的躺在店门外,有的躺在地铁站口,领带被人解下来,塞到裤裆里,裤裆口上花花绿绿一大团。有的醉鬼就躺在一滩呕吐物的上面,扣子被人解开了,裤子皮带被人松开了,衣兜被人翻过来了,嘴里被人塞一支香烟,裤子门襟上也塞一支,直直的戳着。警车在街面上开来开去,大家相安无事。

我被醉鬼缠过,醉鬼对人特别友好,比清醒的时候要热情十倍,热情的让人心里发毛。他跟我走,就像黑夜撞见了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一样,我走快他快,我慢他慢,我拐弯他跟我拐弯,他沾上了我,满身酒气跟我唠,唠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还必须假装听的很开心,要不然醉鬼一发怒谁知道会怎样呢。待到停车场,坐在车里点着了发动机,一颗心才落下来。

 

◆ 主要矛盾已经改变

改革开放以来的很长一段时期,我被告知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与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这样说是合理的,因为社会还没有解决温饱,活命是第一要素。改革四十年,百姓解决了温饱,现在主要矛盾已经改变。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仓中有粮,箱中有衣,锅里有食以后,人们的关注方向就会转移,从关注物质需求的增长向精神层面转移,从关注基本生存向关注自身的尊严转移。因此当下一味的强调经济体量的膨大就不对了,百姓既然都吃饱了为什么还会不满?这也是人和猪的区别,猪吃饱就满足了,人不是的。当下社会主要矛盾我以为是人民对自身利益的公平保障要求和体制性的公平公正缺失的矛盾。这种公平公正关系到每个个人的尊严,这里包括分配的公平、选举权的保障、言论的自由、信仰的自由、政策的透明、新闻的开放、司法的公平……

 

◆ 立馗和尚

母亲跟我讲过一件事,在她小时候,南禅寺里有个立馗和尚,是个苦行僧,发愿终身单腿站立。“立馗”两个字是我根据母亲的发音写的,不一定对。非但母亲说过,上一辈的老人都说这事,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和尚。母亲从小在塔桥下长大,靠近南禅寺,母亲说的这事应该是真的。立馗和尚是这样修行的,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单腿靠墙立着,一脚着地,一脚提起,成了寺里的一景。我查看无锡县志,翻过各种杂录轶闻,都没有记载。母亲告诉我这事,也没有细节。立馗和尚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这样的苦行真的有用吗?

细节在的我遐想中得以丰富起来——这位苦心僧一定是立定心志的,修的是来世的福,或者也可能是为一桩未了的心愿,用这样的方式在祈福,是个了不起的和尚。那只提起的脚一定是用布带吊在肩上的,而且因为常年不着地,肌肉萎缩成一副骨头架子。也不能长时间保持立姿不动的,应该是站一会就坐下来歇一歇,否则会累死。而且夜里一定是要躺下来睡的。这和尚应该是个枯槁邋遢、胡子拉碴的人,不洗澡不修剪,符合所有苦行僧的形象。他无疑是南禅寺的一块招牌,那时寺庙香火鼎盛,不少人去寺里是专为去看他的。到了我小时候文革期间,南禅寺只剩一座残缺的妙光塔,其它都成了废墟,立馗和尚不知去了哪里。

 

◆ 怀旧是人类的通病

怀旧是人类的通病。

不少人告我他很怀旧,他对现实不满,当下人心不古,世道败坏。他活得清高孤冷,好像是前朝的人。

我曾有博文分析过这种心理的生物意识根源。人一出娘胎,就进入了死亡倒计时,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接近死亡。随着时光流辞,年岁增长,死亡的危机越来越近,人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于是潜意识就会引人回望,人在回望的时候得到安慰,好像时光倒转又回到了以前。以前多年轻啊,现在老啦不中用了。以前比现在远离死神,人活在以前比活在现在要安全,因此人们恨不得回到以前的日子中去,永远停留在过去的时光中,这是人对死亡恐惧的一种精神自救。于是老年人回忆青年时代,青年人回忆少年儿童的时光,越往前越亲切。

人对往日的怀念是带着感情的,这种感情使得人在怀旧的时候容易发生选择性的遗忘,对过去的艰苦选择遗忘,留在记忆里的全是幸福。即使还记得曾经的不幸,经过感情的洗白,也都变成了亲切的回忆。

好像是王朔的话,你如果年轻的时候是在牢房里度过的,年老以后照样会怀念监牢的生活。如今老知青们集体怀念上山下乡,大江南北都在唱红歌,患的是同样的病。

再看看我们的圣人,用易中天的话说,孔子是怀旧的,主张克己复礼。孔子一生追求做官,做了官就有机会辅佐君王,恢复周礼。孔子自己无望的时候就把这样的心念寄托在他的学生身上。老子怀旧怀得更凶了,老子主张人们回到原始社会去,连周礼也不要了,那玩意儿忒麻烦。大家穴居在山洞里,钻木取火,那样活法多简单,“上如标枝,民如野鹿”。显然,这些圣人忘记了过去的年代并不都是美好的,黄帝和炎帝不是还打过仗吗,黄帝和蚩尤不是也打过仗吗?过去真有那么好?

 

◆ 梳头娘姨

有一种职业,叫梳头娘姨,曾经在我老家出现过,那是民国年间的事。

一些属于女人的职业都消失了,有些消失了又恢复了,有些消失了就彻底消失了。有些在我小时候还有,比如帮人倒马桶。有些在我小时候已经没有了,但大家都知道,比如帮人缝补浆洗,《红灯记》里李奶奶家隔壁的水莲嫂就是做这个事的。但梳头娘姨却是不为大家知道,我也是偶然在一本杂录里发现的。

民国时期无锡工商业发达,社会上形成一个中产阶层,这些家庭过着殷实精致的生活, 梳头娘姨这种职业应运而生。每天早上,家庭主妇或者大户人家的女佣人出门买菜,完了找一家点心摊坐下,点一碗馄饨或一碗豆浆油条,一招手,梳头娘姨就过来梳头,主妇们付两铜板,边吃边梳两不误。待早点吃完,头也梳好了,一夜蓬乱的头发收拾的整整齐齐,脑袋后面盘一个发髻,油光水滑,然后提着菜篮子回到家里,开始打理一天的生活。

梳头娘姨是一种寄生在菜市场下面的服务业,是个短时的活,一天只做一个早晨的生意,小菜场收摊了,她们也就歇了。客人都是买菜的女人。梳头梳的好的娘姨,有固定的主顾。讲究的女人习惯了同一个娘姨伺候,到点到时,自然有人来梳头的。

有些梳头梳的好的,说不定被人家预订了,每天上门去给有钱人家的大太太少奶奶梳头。这样的服务包月包年,除了梳头的钱,还得另收上门费。

梳头娘姨是个卑贱的职业,但也是有尊严的,自个的头先收拾利落了,身上衣衫都得干干净净的,让人看了心里不腻。挣钱的工具到是简单,只需一把木梳,或许还做点上油打发蜡的服务,挣的都是小钱。要养活一家老小,光靠帮人梳头肯定是不够的,白天还得接点缝补浆洗的活做,或者帮人带看小孩、照顾月子,或者像我小时候看到的,推一板车帮人家倒马桶。梳头这种职业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最盛行,这与一个社会的安稳富足有关系。这个职业后来式微,原因大家都知道。到了解放后就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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