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远斋

曹炳建,河南大学国学研究所、河南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古代小说与中国文化研究学者,《西游记》研究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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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为什么打不过西天路上的区区妖怪?

(2018-06-30 22:33:39) 下一个

 

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为什么打不过西天路上的区区妖怪?

曹炳建

 

曾经有网友在我的博客中留言说:“为什么孙悟空在大闹天宫时所向披靡。神仙们无法奈他何,而在取经路上却处处受阻,要靠神仙的宝物才能安然度过?那么,为什么在他大闹天宫时神仙不用那些宝物来降他呢?”此类问题,也有不少《西游记》的爱好者在不同场合提出过。2007年赴浙江金华参加《西游记》学术讨论会,在机场去金华的路上,恰与六小龄童同车,亦与其探讨过此问题

我想,对于这个问题,似乎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来回答:

一、与中国人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有关。中国人看来,没有最强的,只有更强的。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一物降一物的。金木水火土谁最强?回答就是没有最强,都是相生相克的关系。《西游记》中,孙悟空斗不过蜈蚣精百眼大仙,但是昴日星官的母亲却轻易地降服了百眼魔君,就是因为昴日星官的母亲是一只大母鸡,鸡就是蜈蚣的天敌。孙悟空能与牛魔王打成平手,却打不过牛魔王的儿子红孩儿,并不是红孩儿的武功超过了父亲,而是因为红孩儿的烟火是孙悟空的克星。

二、西天取经的路上孙悟空是带着镣铐跳舞。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只是只妖猴,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说,如果说这时他已经算是个人,也只是个自然人,还不知道如何按人类社会的法则来行事,所以大闹天宫只是一种率性而为的破坏性行为,闹起天宫来就能所向无敌。但西天路上的孙悟空,已经由自然人转变为社会人,是社会人就要按照人类社会的法则来行事,就会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这就像是足球队员,如果不按球场规则来踢球,进球是很容易的,但是,却会面临被罚下场的结果。孙悟空被压五行山,就是被罚下场。

三、我们感到西天路上的孙悟空武功低微,也与我们潜意识中的英雄情结有一定关系。在我们的民族文化中,常常有鞭打快牛的现象,似乎英雄就应该所向无敌,就应该事事自我奋斗,不应该动不动就去求救兵。实际上,西天路上既然孙悟空有救兵可求,为什么我们非要他事事都要自我奋斗呢?这就像我们日常生活中,如果有人能帮助我们实现我们的目标,我们为什么不去利用呢?

四、与《西游记》神话小说的“幻想”性质有关。神话小说只讲求幻想的真实性,并不完全讲求逻辑的真实性。比如中国古代有“夸父逐日”的神话,夸父追赶太阳热得焦渴难耐,于是饮于黄河、渭河。但喝干黄、渭两河的水,仍不能解渴,又欲北饮大泽,结果尚未到大泽就渴死了。如果按现实逻辑推理,一个人你去赶太阳干什么?既然赶上太阳焦渴难耐,难道不会回头走,离太阳远一些不就不会渴死了?如果真是这样,就不会有神话传说了。《西游记》是一部幻想小说,我们便不能事事都按现实逻辑来推理。作者将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写得那样光彩照人,既是要突出作者心目中英雄的自由精神和抗争精神,也是为了说明天宫统治的腐朽和无能。作者写孙悟空在西天路上有时打不过妖怪,只是为了说明取经的困难,表现唐僧师徒那种为造福人类的事业而奋斗的进取精神。试想作者如果把孙悟空写得所向无敌,而妖怪禁不起一打,只要孙悟空金箍棒一挥,妖怪便全部死去,那么,《西游记》看起来还有什么味道呢?

总括一句话,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在西天路上打不过区区妖怪,实际上与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游记》小说的性质都有一定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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