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著名历史学家钱穆曾经说过“忘记历史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忽视历史的社会是没有前途的社会”。三十年前的1989年,发生在中国的那些可歌可泣又悲壮的事,由于当局的刻意掩盖,企图达到让人们淡忘的目的。历史毕竟是历史,历史真相只有一个,人们可以一时淡忘,但在整个的历史长河中,历史真相沉淀下来了,最后终将重建天日。
1989年,作为一个刚刚从学校走上社会的毛头小伙子,本人亲身经历了这次继“五四”运动和“一二九”运动之后的又一轰轰烈烈的学生运动。它惊天地,泣鬼神。三十年过去了,它在我的脑海里不仅挥之不去,而且还更加清晰和深刻。
1989年春节晚会上,宋祖英的一曲《好日子》虽然令人神往,但由于有“五四”60周年、建国40周年等大的志庆,这一年就注定是一个不平凡之年。人们刚刚经过了由于鲁莽闯物价改革关,而导致的抢购潮,对手上那几个屈指可数的工资可是与爱又恨。爱它,是由于毕竟需要硬通币去买生活必需品;恨它,就是太少,得赶紧花出去,否则又会贬值。经济基础的不稳,注定会造成社会的动荡,这符合我们接受的历史唯物主义教育。这些干柴,只需要有火星,就可以成燎原之势。4月15日,前任总书记胡耀邦的不幸突然逝世,就成了这样一颗小火星。
胡耀邦是一个开明的受人民爱戴的领袖,但1987年由于他的开明态度,在保守的元老们的施压,他不得不辞去总书记的职务。按照今天的说法,他是被辞职,这点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当局为了安抚民心,在发布的讣告中还是给了他中肯的评价,但这并不能平息老百姓的不满。就像1976年“四五”运动一样,人们借着悼念的机会,提出了惩治腐败,特别是惩治官倒,推进政治体制改革的要求。这个活动,学生是主力军,首都的高校还开展了游行、静坐甚至罢课活动。4月22日,当局为胡耀邦组织了一场规模较大的,与他的黯然下台形成鲜明对比的追悼会。这当然是为了安抚全国人民和学生。但4月26日《人民日报》发表了《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动乱》的社论,将学生的这些游行、示威活动,定性为动乱。重新点燃了学生们的怒火,于是在稍趋平静的校园里,为了洗刷“动乱“的帽子,学生又重新上街游行、示威。并且得到了全国高校的积极响应,似乎不组织一次游行,就不是大学,大学生不游行,就不爱国。在这种氛围下,我所在的三线城市的一所高校,学生也上街游行了。游行按规定,要向当地公安部门申请。估计申请也得不到批准,于是学生就自发地在没有报批的情况下游行了。老师也想参加,于是我们青年教师就借口维持秩序,参加了学生的游行。一路上,学生喊着“打到官倒”等口号,得到沿途市民的积极响应。当然,明的有警察维持秩序,暗的也有国安的人员跟着,甚至拍照(只是游行我们当时根本不知道,事后秋后算账拿出这些相片时,我们才大惊失色)。
小城市毕竟是小城市,参加了一次游行,学生的爱国情绪得到了满足,然后他们也就能返回教室去上课了。当然,课后的热点议题还是北京,还是天安门。5月13日,北京的学生发起了绝食的抗议。以前,绝食是解放前与反动派做斗争时才采用的武器,现在用到了与人民政府的抗争中。这极大地感染和鼓舞了全国大学生,于是我校的大学生再次举行了游行。游行同第一次大致相同。只是这次游行后,学生的心再也难平静下来,他们时刻关注着北京,关注着天安门的绝食活动,
后来,报纸和电视台对学生的报道不仅量多了,也逐渐地由负面变成了正面。学生们也更踊跃了。有激进的学生开始了卧轨。随着北京“外高联”的成立,一些学生也像当年的红卫兵一样串联到北京。上火车时,乘务员听说学生是去北京的,不仅乘车免费,还专门腾出了一节车厢专供学生。当然我们一个令人尊敬的副校长听说有学生要上北京时,还是专程去火车站,语重心长地劝阻,把他们接了回来。
5月20日,国务院发布戒严令时,大多数人也不把它当回事,最多只是想那是用来维持秩序的。多年的教育,人们认同了解放军是人民子弟兵,是最可爱的人,绝不会将枪口对准人民,特别是爱国学生的。所以大多数人,当然不清楚中央高层的激烈斗争,除了积极关心的热情不减外,实际参与的热情也降低了一些。
6月4日是一个周日。这个周日我把它当成了千万个平常的周日过,但它却是一个极不平常的星期天。这天,我去法院的朋友那里玩,傍晚朋友用吉普送我到学校。到达校门口时,大量的学生聚集在那里。当吉普车停下来时,有学生就想将车掀翻。我急忙下车,有学生认识我,告诉我天安门向学生开枪了,死了不少学生。我真的不相信这消息,十几年的教育使我绝对不相信这消息。但回到校园,每个人都告诉我同样的消息,不由得我不信了。但我想怎么会这样呢?
以后的事情,“六四”就定性为平定反革命“暴乱”,电视台播出的军车被烧和解放军被打死和烧死的画面,至于学生虽有死伤,但都成了该死的“暴徒”。上学时老师教育我们,无产阶级专政不在于专政,而且主要不是专政,至此我对无产阶级专政的认识回到了它本身的含义。此后那些冗长的政治学习,对于党来说是简单地重复着它以往的斗争经验,对于我来说可以说是一次“洗礼”。原来那些同情学生、同情赵紫阳的同事,一开口就说“你看看赵紫阳那副嘴脸”,我真感觉变脸比翻书还快。更有甚者,有人拿出了我参加了三次游行的照片,让我好好反省在动乱中的表现,并以书面的形式呈交给学校。尽管我一再声称是为了维持秩序,但显然已在组织那里留有案底了。我的另一个年轻同事还受了留党察看两年的纪律处分,他因此而辞职下海了,我也因此报考研究生离开了这座学校,好心的同事将我所有的档案都扣下了,只有一个报考的学生档案伴随我,以致我研究生毕业到新的单位给我定工资时,还把我当成了应届毕业生。
三十年过去了,天安门广场的血迹已经被当局擦拭得一干二净,人们也在逐渐过上富裕的物质生活,但这些学生在人民的心目中是永远也不可能擦拭掉的,他们已经在我们面前树立起了一座丰碑。我们不能因为当年的学运领袖今天的表现来诋毁这些英勇的青年。今天中国呈现的问题,就是由于一九八九年历史在这里转了一个大湾之故。
尽管当局对“六四”的称呼一再变化,由“暴乱”变成了“风波”,但无论怎样,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婢女,不是由强者写的,它是人民群众用董狐笔来写的。历史是一面照妖镜,在它面前,一切牛鬼蛇神都将原形毕露。
谢谢留言。只要有人记住,就不会忘记2。
千百年来,像岳飞、文天祥这样的民族脊梁能名垂青史,像发动玄武门之变的李世民,发动靖难之役的朱棣总是害怕历史。
感谢来访,让我们为逝者祈祷。
子乔好,看了你珍藏的那些相片,的确是很珍贵的。我们当年游行时,也有人拍了相片,后来想送给我,我还是不敢要,怕惹火烧身。
小溪姐姐好,历史不是你想把它忘了就能忘的。
王妃好!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作为升斗小民,我视野有限,只能从微观的角度,来感受当时那场暴风骤雨。
我还是对学生被利用的看法持保留意见,因为学生有他们自己的理想,就像当年参加革命的红小鬼,他们当时的理想事打土豪、分田地一样。
借用政府经常引用的那句话,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谢谢你把这段历史具体写出。我们绝不能忘却。
纪念是为了记住,是叹息今天,憧憬明天。
元元好!有太多的东西要写,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写。因为当年我们也曾热血沸腾,尽管后来在国内不让我们去回忆,并把它当成反面去批判。反正无论你赞同与批评,六四已深深地影响着中国的今天。
问好溪郎!
让我对“六四”有了更深一层次的认识和理解!谢谢分享好文!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