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往事”一书后感到我们两家对这房子的使用、感情完全不同。现对比如下。
从北面大门说起。中式大门两侧有对联:“园林无俗韵,山水有清音”。我们住在那里每天看到,但从没去记这副对联,他在书中写出,我记在这里。大门上方的藤萝树已长大,所以汤丹可以坐在较粗的藤条上荡来荡去,边吃藤萝花,边看书,悠哉悠哉,好不享受。我们姐仨都长大,从没这样享受。
大门两侧有漂亮的石墩,下面有一个很高的门槛,显得非常庄重。但这个高门槛成了我们小孩搬自行车的障碍。我曾在这里重重地崴了脚,成为我后来经常崴脚的祸根。
从大门进入院子左手边是厨房小跨院,一个漏孔花格的砖墙和月亮门遮挡住小院内不够雅观的杂物。小院北面有三小间,它们是工人用的简单厕所,放工具的小屋,和放煤的小房。
这个放煤的小房非常重要,因为燕南园的房子需要用许多煤。一个齐胸高、一米宽、一米半长的大灶,灶上除一个作饭的大灶眼外,还有一个黑色铸铁大烤箱埋在它的“肚子”里,一个供给做饭和煮开水用的热水罐,更费煤的是保证大灶旁的锅炉24小时供应洗澡、洗脸、洗衣的热水。冬天在地窨子烧大锅炉供给该房子取暖,需要大量热值极高的优质煤。燕京大学由总务处统一采购山西的无烟煤,提供学校和各户使用,方便大家。各家不需要囤积很多煤,这些煤都存放在这个小屋里,使得小院很清洁。
汤双专门描写这个堆煤放柴禾的小房,由于他家放了一些废弃的家具所以大量煤堆到房外,两棵大柏树好像长在煤堆里,他们小时利用这复杂的地形捉迷藏。
这和我们极大的不同,我们绝不会把这贵重的煤放在院里,刮大风满院煤粉起舞,下大雨煤粉被冲到院里,把原来的黄土地变成一块一块的不同颜色,好像一张地图。院系调整后人多了用煤量大增,真不知他们烧的什么煤,从哪里买的。也许买煤不易,有货就大量囤积。
解放后领导号召多生小孩,多子多幅,“人多力量大”,一家三、五个、七、八个都有。形成人口大爆炸。由于人口众多,煤产量不够,老百姓用煤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很少有人家可用纯煤块,都是煤粉加土和水混合制成的煤球、煤饼等,只有烧大锅炉的大单位才会使用纯煤块,各单位至少提前半年订货,还要派人去搞关系,才可按时拿到。
我们搬到城里后用的是小铁皮煤球炉作饭,冬天用装烟囱的可烧块煤和煤球的立式铸铁煤炉俗称洋炉子取暖,为了节省就用煤球。最初是在家里摇煤球,煤粉、土和水按一定比例合好,用大筛箩来摇。后来北京开始生产机制煤球,用大筐或大麻袋装煤球,身强力壮的大汉把大筐或大麻袋俗称“大个”扛起给各户送煤。
经过2、3年有人创造了蜂窝煤,由工厂生产,运输方便。不需装筐、装麻袋,不需人来扛“大个”。只要把蜂窝煤块码在平板车上,送到各家,然后再一摞摞地取下,在地上码好。许多街道妇女走出家门参加送煤工作。既有了收入,又解决上班族的买煤问题。
当时煤产量不高,价格不便宜,北京的老百姓就把烧过的煤打碎,把没烧透的煤捡出来,攒多了,加上土和水打成煤饼再烧。当时也有小孩背个小框到大户人家的垃圾堆去捡煤核,他们手持一根粗铁丝前面弯一下成钩状,在垃圾堆里钩出有用的东西,装入小筐中。
中国建了大量公寓楼后,买煤、送煤也有大的变化。
我结婚后第一次分到一个不到六平米的小房,我最后搬来,只好把煤放在楼下人家的过道。
怎样买煤?。正值文革运动紧张之时,白天晚上大小会议不许缺席,给我校送煤的大妈是校外来的,我见不到他们,只好求别人的家属帮我买。为少麻烦人家每次买300块。送煤的大妈只把煤卸在公寓楼各门洞外面,不送到各户。我怕下雨,又怕别人顺手牵羊,只好自己搬,连怀孕时也要坚持,幸亏女儿命大没有流产。因为我的丈夫在北京远郊区工作,两周才回来一次,周六晚上到,周一早上走。所以不能指望他干事,无论如何,咬紧牙关度过来了。
文革之后有了煤气罐,就变成换煤气罐了。这个工作一直由丈夫完成,由于生小孩后我关节不好,提不动这个罐子。不知现在是否有煤气管道了。在纽约市是煤气管道,很是方便。只有那些在院子作烧烤的人家才需要煤气罐或木柴。他们开着小汽车去商店买非常方便。
反右或文革开始时一个热天我到北大看大字报,正路过58号的小后门外,这个门已经成为进燕南园的公用门,我走进去想看看现在主人的生活。大概天热,为通风,房屋的前、后门都大打开着,一眼看去一个小铁皮煤炉放在我和妹妹曾住的屋子外的东侧过道上,这漂亮的地板已变黑了,我想他们为什么不用大灶了呢?真太可惜这个漂亮的地板了。后来才知道这是另外一户,在过道做饭解决吃饭问题。
从用煤的变化,反映了社会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