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尼燕京人

本人近期完成了历史记实故事,以我家四代为中心,在中国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在中国,甚至世界所发生的真实故事。希望让后人知到也可作为历史的侧影,供写这段历史的人参考。也是一为老人在离开世界之前想说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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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人 我的自述23:著名教授居所的燕南园

(2018-05-22 13:25:29) 下一个

         和谐愉快的燕南园

眷舍布局

 

 

          1946年过完年学校逐渐完善,许多教职工从成都燕大搬回北平。学生也大大增加。燕南园已基本住满。燕南园是在一块高地上,在53,54,56,57,58,62各住宅一侧均有极高的墙,墙外是海淀镇的主要土路,连接东边城府街和西边海淀镇,每天可见马拉的大车通过。

        燕南园有一大一小两个坡,西边是大坡很宽、很长,直达燕大的主马路,可走中卡车,大马车。东边是小坡很短,很窄还有一个急转弯,骑自行车要特别小心,很容易撞人。燕南园内是小马路,但路边较宽,所以大马车,小汽车可从大坡进出。

         燕南园的房号是从50到66. 这些房子的样式是按抗战前每位居住主人要求盖的。所以各房子完全不同。

         50号是个平房很宽大,在大坡下面,比较孤立,远离燕南园,我们很少遇见住在那里的人。一位50岁左右的著名心理学家沈乃章教授,满面黑胡子,人称大胡子,独身一人住在这里。后来才和一位在话剧“罗亭”中漂亮的女主角、燕京的女教师胡女士结婚。这是轰动全校最大新闻,许多人参加他们的婚礼,祝他们幸福。

         51号是著名的历史学家齐思和教授的家。他们家有六个小孩,其中长子文虎是我班同学,因为头相对较大一点人称大头。淘气的小孩为他编了一个顺口溜:“大头,大头,下雨不发愁,人家有雨伞,我有,大头”。小哥哥总是带头喊,然后在场的小孩一起整齐的念了起来,他的脸一下就红了,然后追大家,大家开始乱跑,也就不喊了。他从他爸爸那里知道许多历史故事,常随口说出,让我羡慕不已。

        52号住的是美国物理学家,一对老夫妇,很安静,和我们没有多少往来。

         53号是英国著名数学家赖普吾德教授的家。有一个戴眼镜的儿子彼得,和我们玩。人称这四眼为癞皮狗,他逐渐学会了说中文。

         54号是非常著名的老历史学家洪业教授的家,和爸爸一起蹲过日本监狱。每天从早到晚刁着雪茄烟,他们的孩子都长大了。我从没见过。我只和父母去过一次,我很喜欢他的烟味,又香又甜。他的夫人陪我们玩美国的橡皮泥,这是我第一次见这玩意,不知该如何玩。她给我们捏了几个东西,我们学会了就自己玩了起来。

         55号住的是美国几位单身教授,我们不熟悉。

         56号是三位中国独身女教授的家。一位政治学家陈芳之教授,两位营养食品家政专家陈意、白和懿两教授。

         57号住的是美国单身男教授,我们不熟。

         58号住的是美国单身女教授,其中一位是钢琴家苏路德教授,我陪姐姐去问过问题。

         59号原来是姐姐的钢琴老师家,由于人口增加,就搬到燕东园了。现在住着一对爸爸的同事,无小孩的社会学家,著名民主人士严景耀、雷洁琼两教授,我们称他们为严伯伯,雷姑姑。姑姑曾在著名的南京事件中被国民党打伤,伯伯是专门研究法律的,特别专长监狱的部分,自己曾到监狱去体验生活。

         他们每天晚饭后会来我家,经常带来小吃、零食、点心、糖果、巧克力。伯伯每次见我们都说“让伯伯亲亲”,实际是拿他的小胡子扎我们,开始我们让他亲过,后来我们就逃跑,他跺脚假装追我们,以后就再也不说了。他们开玩笑说要我妹妹做女儿,妹妹听后抱着妈妈的腿躲起来。妈妈说:傻孩子妈妈怎舍得把自己的小孩送人呢。他们喜欢小孩,特别是伯伯,秃头,说话带着浓重的江浙口音,爱和小孩说说笑笑,后来其他小孩也这样称他们。他们和我们寒暄后常和爸妈谈时事,谈正事。

        60号是美国著名的教育家、心理学家夏仁德教授的家。这对老夫妇和蔼可亲,很有亲和力。先生又瘦又高,他们的小孩已经在美国学习或工作,我从没见过。他们家的院子长了一圈山樱桃树,樱桃成熟时一定请我们去摘,在他们家玩一个下午。我们小孩都喜欢他们。他们帮助很多进步学生、地下党员到解放区。解放后回来一次,除了见燕京老朋友外,还到北大校园去怀念燕京旧址,周恩来总理接见了他。大概表示感谢他对地下党、进步学生的帮助吧。

        61号是法学院院长、社会学系主任、著名社会学家赵承信教授的家。有三个女儿。

        62号是总务长蔡一鄂的家。他是爸爸的狱友,他们的孩子都在外面上中学,从不理我们。他家的外婆说的满口宁波话,妈妈常和她在院子聊天,但妈妈说很长时间不说已经说不顺了。

        63号是一对美国音乐家范天祥教授的家。范先生是音乐系主任,范太太是女高音,声乐教授。

        64号是抗日前文学院院长,著名教育家周学章教授的夫人周许淑文妈妈的家。周先生可惜在抗战胜利前夕去世了,是爸爸的狱友。周妈妈出生在美国,其父是中国人、纽约中国城一个教堂的创始人,其母是欧洲来美的移民。据说在美国上大学时认识宋家姐妹。在美国爱上了在美留学的丈夫,与丈夫一起回国在燕京工作。

        周妈妈是女生体育老师,注重学生的脊柱、体形,教授各种西方舞蹈、包括美国的土风舞。生有五个孩子,在周大哥、周大姐到美国留学后,家中只有二姐、小姐、小哥三个孩子了。小姐周懿娴解放后是中国女篮队长、中锋、很有名气。他们家有一位看着小哥哥出生的老保姆赵奶奶,直到文革后,全家搬到美国,小哥哥给这位老保姆在北京做了很好的安顿,最后为她送终。

         65号是著名物理学家褚圣麟教授家。只一个儿子克泓。我们叫他脖子,因为他总歪着脖子。他有过敏性鼻炎,成天用白手绢擤鼻子。非常聪明,好学,钻研。小学还没毕业,自装的收音机就可听到欧洲台。但很不幸的是他妈妈有精神病,一犯病,就送到城里的精神病院。经常不是仅靠药物治疗,有时要被捆起来,最坏一次上了电椅。用电来打醒她,全部牙齿都掉了。那时用“刑法”来治病,和现代方法完全不同。

         66号是著名历史学家,民主人士翁独健教授的家,他家有四个女孩,老大如璧英文意思就是红玉比我小一岁,很漂亮、很活泼、很会唱歌、很能表演。她的三个妹妹比我们小太多,玩不到一起,所以不熟悉。他们家有一支大黄狗,大家叫它老黄,总围着这四个姑娘转。

 

痛快在游戏场

 

 

         我们这些孩子经常在游戏场玩。每天中午吃完饭下午上课之前就有不少人在那里玩球,打秋千,走压板,爬云梯,跑跑跳跳,好不热闹。我们呆在家里都可听见这热闹的声音。但我们三人要遵守妈妈定的规矩:姐姐午饭后第一个练琴一小时,妹妹一刻钟,我最后半小时。他们弹完还可出去玩一会,我不能。

         姐姐练琴时,一听外面热闹就想出去玩。有时没弹够时间就跑了,其结果就是回来后挨打。妈妈打过她许多次,使她对学琴反感,对妈妈的管教也采取反抗的态度,脾气很倔。我看在眼里知道必须按妈妈说的做,但有一次我想出去玩一会,就和妹妹商量交换时间,她同意。结果妈妈在楼上听出来了,打了我的屁股。从这之后我一定按规矩作,再也没挨过打。

         我们在周末也在游戏场玩。我不会玩球、踢毽子、弹球、丢包等女孩子的运动,更不会玩两根绳子交错抡起的跳绳,经常一个人打秋千,走压板。正规玩压板应当是两端坐着人一上一下,后来发展成两端站著人一上一下,如果碰到小哥哥等淘气的男孩,他们会把另一端的人颠到天上去,很可怕。

         我就等他们走了安静下来才敢玩,这时经常就剩下我自己。我就从一端走上去到了中轴处侧站,两腿交换用力使压板两边上下晃动,自得其乐。

         有时我们几个男女小孩一起玩过家家。小哥哥总喜欢挑我和他一家,他有很多好主意:拿香烟的锡纸做成小酒杯、小碟、小碗,放点草、小石头在里面当作菜肉,请其他家来吃,他们都非常欣赏我们家。

         夏天的夜晚,萤火虫到处飞。小哥哥坐在脏泳池边开始讲鬼故事。我们这些傻孩子都被他自编的故事所吸引,围绕他的人越来越多。他也越讲越得意,然后做鬼脸,发鬼声音来吓唬我们,大家害怕的叫起来,但谁也不走。

        我们家的孩子总是第一个被叫回去,因为保姆要下班了,她要帮我们上床后才能走。所以我从来不知他们是几点结束的。

        每次大家都说不听他讲了,但只要他一来,大家又围过来让他讲。真像抽大烟都听上瘾了。小哥哥是一个颜值极高的小孩,口才极好,很会模仿,运动又好,如果他是现在的小孩,一定是一位著名的童星。可惜他生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埋没了他的聪明才智。

 

小聚会

 

 

         燕南园的人很友善。复活节时有的人家请小孩们去捡鸡蛋。小哥哥妈妈也请各家大人小孩去玩过,当时的照片我至今还保留著。

         1946年春夏之间,小哥哥妈妈举办的小聚会上出现了一位稀客,一位从厦门来的小哥哥同班同学。人们哄她是小哥哥的相好。我原来只听说,不知是哪位。看了这个并不漂亮,但非常斯文、安静的小女孩后,让我大失所望。小哥哥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大约半年后,听说这女孩全家又搬回厦门。大家开始问小哥哥写了多少情书,开始他承认每周一封,谁知真假。一个多月后,大家就不哄了,因为又开始说他有新女朋友了。小哥哥很有女人缘,人们称他为娘们。

         我们燕南园的邻居曾在游戏场举办过大聚餐,大家搬来可折叠的桌椅,带来自家做好各色菜肴,互相交换。我家带的是洋白菜、西红柿、肉丝炒鸡蛋的凉拌面。清爽可口,大家非常爱吃。这是胜利后燕京蒸蒸日上的最好时光,也是我一生最快活的日子。

        请读者原谅我花了很大的篇幅介绍燕园,附小,燕南园,和61号。这是因为这些美丽的景象有的已不存在,有的将来某一天也会不存在。

    那时中国人口只有三、四亿。现在是十三亿以上。学生、教职工增多,学校大发展,北京土地又昂贵。而燕京的住宅,占地面积很大,将来可能把这些房子拆掉变成大高楼。教学楼也太矮,也会变高变大。一切都会失去原来的样子,我用文字记下那时的样子,以便后人了解二十世纪的中国,曾经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大学。

   我希望燕京展室可放一个燕京校园的模型,把当年校园的美丽表现出来,让人们永远记着、怀念它。

    1952年我家搬出燕园,偶尔会去看看。看后很伤心。原来燕京是非常绿的:绿草地、绿大树。但后来变成黄土地、枯大树。特别是住宅区,由于每个住宅几家合住,没人负责绿化院子,或怕被批判为资产阶级思想和情调、想做也不敢作,或没钱去作,或没水等因素。失去绿化的环境就使大气变坏,经过60多年,就尝到了苦头。我多么希望那些生物学专家可找到能吸收、或“吃掉“大气中污染物的新物种。在纽约是不允许把绿草地铲掉,改成砖地、水泥地或黄土地的。如果被发现要罚款。政府非常注意环境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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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注册很麻烦 回复 悄悄话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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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专门给谁编的,我60后,南方孩子也这么唱大头的歌谣
大荣确 回复 悄悄话 时代是人生的舞台。时代远去,舞者凋零。
兵团农工 回复 悄悄话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好熟悉的顺口溜,
我就是大头,在离北京几千公里远的农场里。
群思 回复 悄悄话 Ding
AllThatJaz2 回复 悄悄话 天天跟读,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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