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二0二三年三月五日
看来船长比我还急。上船后,我还没有在甲板上站稳,这条快船已经晃动起来,并一边叫着,一边缓缓地离开码头,朝着茫茫的深不可测的大海驶去。
没多久,我感觉我的两只眼睛不够使的。都说在人与人的关系上距离产生美,没想到在观察大自然的景色方面距离也产生美。就像一句名言“盲人摸象”一样,你身在檀香山只能看到檀香山上的一点或非常少的一部分。但当这条快远离码头,离檀香山有一定距离时,整个檀香山的名城——威基基(Waikiki)尽收眼底。在朵朵白云下,在群山怀抱里,威基基就像刚出浴的,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婴儿既娇美又灵艳,水灵灵的,就是身患抑郁症晚期的病人看了也会目瞪口呆的同时赞叹不已,症状至少也会减轻五成。
突然,成群结队的海豚喊着号子出现在这条快船的两侧,它们摇头摆尾,上下起伏,扬眉吐气,为我们上演了一场水上芭蕾舞。紧接着,成群的黑色海燕现身在这条快船的上空,它们擦着我们的头皮,哼着歌谣,探头探脑,仿佛我们是从外星来的客人。我仔细观察,美得我心儿软软的。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海燕,黑色的翅膀上竟然出现一条条金黄色条纹,尖尖的小嘴竟然是红的,而两只细长腿却是蓝色的。我不由自主地感叹:“没有这次船钓哪能看到如此惊艳的美景?哪能与这么美丽的海燕相遇?这哪是什么船钓,明明是一次环岛游。”
钓鱼码头
从快船上看檀香山
当这条快船开始减速的时候,我快步走进船舱,这才发现驾驶舱竟然与船舱一墙之隔。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朝驾驶舱看去,奇得我差一点叫出声。船长竟然是一位妙龄美少女。她竟然回头对我嫣然一笑,搞得我心儿怦怦直跳哩。后来听水手说她是船长的女儿,从小跟在船长身边,并学会了一整套开船停船的本领,并把檀香山海区所有的钓点熟记在心,开船带我们钓鱼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我走出船舱时,这条快船的马达已经熄火,水手已经在靠近舷墙的插竿管里为我们插上了带着渔轮的鱼竿,鱼线末端还挂着专门为底钓准备的上下两个鱼钩的钓组,钓组的末端还挂着一个两盎司重的铅坠。水手还在每一根鱼竿旁边放置了一小盒切好的鱿鱼条。
这次船钓我是有备而来。我不但带了一个纺车式渔轮,还带了为钓小鱼准备的四号圆钩(circle hook)。因此,我用最快的速度把船长提供的渔轮换成我的渔轮,把船长提供的鱼钩换成我的圆钩。我还没有来得及抛竿,我旁边好几位钓者已经钓到鱼了。尤其是我旁边的一对从韩国来旅游的夫妇,竟然同时钓到鱼,他俩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摇动着渔轮,为我们大家上演了一出妇唱夫随的好戏。当这对夫妻分别把钓到的鱼儿挑到甲板上的时候,我赶紧把鱼竿伸到舷墙外,急急地把渔轮上控制出线的弧形铁丝掰平,就听见忽地一声,铅坠便带领着挂着鱼饵的钓组虎头虎脑地奔向了海底。不得不说,夏威夷周围的浅海里鱼儿真多,我的铅坠一接触到水底鱼儿就开始咬钩了,我轻轻一提鱼竿心里便生出了欢喜。为什么?因为上钩的鱼儿拉得我那紧握鱼竿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看来这条咬钩的鱼儿个头还不小。”想到这里,我拼住呼吸,不紧不慢地转动渔轮。也就是过去了两三分钟,一抹红光突然在水中时隐时现。我加紧摇了几圈渔轮,再仔细看去,原来我钓到了一条一尺多长的红鱼。我心中欢喜的同时双臂一用力,再看这条红鱼,已经被我挑在了甲板上。哇!这条鱼太漂亮了,它全身尽染血红色,大眼睛旁边居然有一块黑斑,身体上也有几块黑斑点缀着,非常醒目。让人生奇的是这条红鱼的下巴竟然生出了一根长长的金黄色胡须,它的尾巴末梢竟然也是金黄色的。当时,我被这条奇怪的鱼儿惊呆了,盯着这条鱼儿看了半天。现在回忆起来,当时我把两只眼睛都看直了。突然,有人在我旁边惊叫不止,声音细而尖,像一位女士说出来的话:“哇!你运气真好,竟然钓到一条大个头的非常罕见的多带羊鱼(manybar goatfish)。”我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去,说话者竟然是水手。没想到,他长得五大三粗,说起话来竟然是娘娘腔,让我心中的欢喜又增加了三分。就在这时,船上几乎所有的钓者都围了过来,纷纷从衣兜或裤兜里掏出手机对着这条红鱼拍照。我也不甘落后,也加入了拍照的行列。就在我想手提这条红鱼让水手帮我拍照之时,水手竟然先我一步拿起甲板上的红鱼一扬手,把这条鱼儿送进海水里。他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根据政府规定,钓到这种鱼必须立刻放生。”
我钓到的多带羊鱼
“真没想到啊!我一出手竟然钓到了一条非常罕见的鱼。就凭钓到这条鱼,这趟船钓算是来着了。”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我的两只手却没有闲着,竟然熟门熟路地把鱿鱼条再一次挂在了鱼钩上。这说明我对钓鱼太精通了,在潜意识的支配下也能完成甩竿前的准备工作。
第二次抛竿后我的运气就没有上一次好了。我双手紧握鱼竿,等了半天也没有鱼儿咬钩时产生的激动人心的颤抖。
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突然,我身后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我好奇地扭头看去,原来一位年轻小伙手握鱼竿傻愣愣地站着,他的身边的甲板上躺着一条大约有两磅重的正在摇头摆尾的大鱼,这条鱼儿的嘴边挂着鱼钩,并通过鱼钩上的鱼线与这位年轻小伙手中的鱼竿相连。就在这位小伙不知所措之时,水手快步出现了。他一弯腰把甲板上的鱼儿拿起。然后,他用手指捏住鱼钩把柄轻轻一扭便轻松自如地把挂在鱼儿嘴边的鱼钩摘下。这时,这位年轻小伙满脸都是腼腆神情。他用半生不熟的英文小声对水手说:“fish,I——want。(他的意思是我要这条鱼)”。
“当然可以!”水手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这就把这条鱼放在冰箱里为你保存。”水手说完便提着这条大鱼走开了。就在这时,一位年轻姑娘突然冲过来,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这位年轻小伙的小白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接下来,当年轻小伙正准备把鱿鱼条挂在鱼钩上时,那位姑娘竟然把脸蛋子依靠在年轻小伙那不怎么宽的肩膀上,难免不让人看了心生忌妒哩。
说来真奇怪,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手上的虎口突然一震,我便条件反射地把鱼竿高高举起。“有了,这条鱼儿个头还不小。”我在心里暗叫的同时,紧握渔轮把柄的手便用上了力气。这时,上钩的鱼儿却不干了,它开始不停地抖动,我的心儿便随之狂跳不止。当我把鱼儿拉出水面时,我心情更激动,更兴奋了,难以用语言描述。为什么?因为我钓到了一条大个头的难得一见的太平洋管口鱼(pacific trumpetfish)。朋友们有所不知。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关注夏威夷的渔情。当我从网上看到这种体形几乎与一种名叫“黑管”的乐器非常相似的,被称作管口鱼的时候,我便在心里想:“在我的一生中,如果我能钓到一条管口鱼哪该多好啊!”“没想到,今天我美梦成真。”想到这里,我扯开嗓门急呼:“水手啊!快来帮帮我啊!我钓到一条美丽的管口鱼。”
“啊!你也知道这种鱼的名字?看来你是一位老钓客。”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想必我刚才咬牙切齿地摇渔轮的动作早就引起了水手的注意。只见水手说话的同时,已经把手中的抄网伸进水里,我稍微用力一拉鱼线,这条虎头虎脑的管口鱼竟然被我拉进抄网里。也就是打个响指的工夫,这条银闪闪的管口鱼便被水手拉到了甲板上。这时,旁边的钓者再一次围了过来。有的钓者对着这条鱼儿指手画脚,切切私语;有的钓者手持手机对准这条鱼儿不停地拍照。就在我被这条鱼儿漂亮身段和美丽外表迷得恍恍惚惚,失去自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水手从抄网里把这条大鱼拿在了手里,他嘴里还小声念道:“这条鱼也受政府保护,也不能留。”他说着就要把这条管口鱼往海水里扔。在这紧要关头,我如梦初醒,急急地高声断喝:“水手,请等一等。我还没有拍鱼照哪!”接下来,水手便非常配合地把鱼儿抓在手中让我拍下了下面这张对我来说非常珍贵的鱼照。
我钓到的太平洋管口鱼
“真没想到啊!这次船钓我竟然钓到两种十分难得的鱼儿。”想到这里,我感觉整个身体的汗毛都乐得不停地起舞,我心里哪个舒服啊,赛过饱饱地吃了一顿山珍海味,也胜过看了一场世界小姐选美决赛。
再往后,渔情发生了一边倒。也就是说,旁边的钓者纷纷钓到鱼,而我却一无所获。说来也奇怪,他们钓上来的鱼儿竟然都是一种鱼,即扳机鱼,也称为剥皮鱼。没想到,在夏威夷面临的大海里,连剥皮鱼都长得可爱。这种剥皮鱼有金黄色的下嘴唇和黑色的尾巴,身体却呈深棕色,与我在美国东海岸钓到的灰不溜秋的剥皮鱼(grey triggerfish)相比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后来,从水手那里得知,这种剥皮鱼英文为bridled triggerfish(中文翻译成缰纹鳞鲀)。
就在钓者们纷纷钓到缰纹鳞鲀的时候,就在看着别人不停地上鱼,我心里干着急的时候,船长拉响了准备开船的鸣笛。我便在心里沮丧地想:“唉!我的运气怎么这么不好,错失了一次钓到奇怪鱼种的机会。”然而,就在这个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关键时刻,就在我准备摇渔轮收鱼线的时候,我的运气来了,我突然感觉鱼线末端传来阵阵抖动。我想也没有想就高挑鱼竿,不停地摇起渔轮。当我把上钩的鱼儿挑到甲板上时,船儿开始移动,我竟然没有任何感觉。为什么?因为我的注意力都在甲板上,都在我刚刚钓到的鱼儿的身上。朋友们知道吗?我竟然在开船前的最后一分钟钓到了一条我一生中从来没有钓到过的缰纹鳞鲀,在我的钓鱼经历上划上了浓浓的美丽的一笔。一时,我心里哪个欢啊!仿佛在高兴之余喝了一大杯路易十三美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醇香哩。
我钓到的缰纹鳞鲀
这条快船在水面上吐吐吐叫了十几分钟才停了下来。显然,第二个钓点到了。大家便急不可待地抛竿,我也不例外。但期待与现实相去甚远。在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船上竟然没有一位钓者钓到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满脸苦笑就是眯缝着眼睛摇头,意思是上一个钓点我们钓得正起劲,为什么非要把我们拉到这片没有鱼的海区?我是见怪不怪,在我的船钓生涯中,像这样尴尬的处境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很可能是船长不想让钓者们把第一个钓点水下的鱼儿钓光而故意而为吧。
不过,就在人们绝望的时候,好事来了。大约又过去了五分钟,我身后又出现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我好奇地扭头看去,有人钓到了鱼,还是一条两三磅重的大鱼,钓到鱼儿的钓者仍然是那位年轻小伙。当水手把那条大鱼从抄网中拿出来时,这位年轻小伙仍然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上次说的话,意思是请把这条鱼给我保存好。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在这条快船上除了这个年轻小伙,其他的钓者把自己钓到的鱼都给了水手。突然,年轻小伙旁边的那位年轻姑娘的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她手拿几张纸巾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那位年轻小伙的额头上轻轻擦拭着,她的脸上闪着红光,眼睛里流露出爱慕与发嗲相融的神情。她的这种亲密的举动引起了船上许多钓者的注意,其中包括我。
这位男子的个头有一米七左右,小头小脸上长着两条弯弯的黑眉毛和两只非常好看的大眼睛,清秀的美容,再加上高挺的鼻子和薄唇小嘴,再加上细胳膊细腿和略显单薄的身体,怎么看都有一种逃不掉的书生气。这位姑娘的个头在一米六左右。她长着一张白兮兮的鸭蛋脸,两条黑色弯眉下是两只半月形艳里藏羞的黑眼睛,小而挺的鼻子下是厚唇小嘴,小鸟依人的身材,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十分清纯的学生气质。一时,这一对年轻恋人一递一声,唧唧我我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养眼,搭配上蓝天白云,再搭配上檀香山的在高楼大厦点缀下的群山绿树的远景,再搭配上起伏跌宕的碧蓝色的海水,再搭配上起起落落的海鸟,再搭配上花花绿绿的穿梭摇曳的点点帆船,简直就是一幅活生生的比清明上河图还要耐看的大画。
后来通过进一步了解得知他俩都是日本人,并且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专门从日本到檀香山来旅游的。
就在我用眼睛的余光对准这对年轻的情侣看个不休时,我左边的钓客叫了起来。我急忙扭头看去,只见他正吃力地转动渔轮,他的鱼竿竟然弯曲的像一把弯刀。显然,他钓到鱼了。紧接着,我手中的鱼竿也开始颤抖。我便心不在焉地移动了一下鱼竿,突然鱼线被咬钩的鱼儿猛地一拉,紧接着,鱼儿咬钩所引起的颤抖消失了。我便在心里骂自己:“渔魂王啊!渔魂王!你在钓鱼上也算是位老手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鱼儿咬钩时你不及时地挑动鱼竿(setup),鱼钩怎么会扎进鱼嘴里哪?”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旁边的那位钓者把一条大个头的鱼儿挑过了头顶。当这条鱼儿落到甲板上时,我凝神看去,这条至少有两磅重的鱼儿全身闪着蓝色光泽,身上有数条横行的棕色条纹,两只蓝色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美。没多久,水手快步赶来了。他从甲板上拿起这条大鱼,并把鱼钩从鱼嘴里摘下。当水手转身面对我的时候,我笑脸相迎,小声问道:“你能告诉我这条鱼叫什么名字吗?”
“这就是我们这里最常见的鱼种——绿短鳍笛鲷(green jobfish)。用这种鱼肉做生鱼片,其味道鲜美无比。”
也该我运气好,就在水手手提这条大鱼转身离开的时候,鱼竿剧烈的抖动震得我的虎口直发痒。我及时地把鱼竿挑过了头顶,就感觉上钩的鱼儿做出了逃命的动作。“晚了!太晚了!只要我用心钓鱼,咬钩的鱼儿十有八九都逃不出我的手心。”也就是过去了两分钟,我学着旁边那位钓者的样子,也把上钩的鱼儿挑过了头顶。当我看清楚我刚刚钓到的在甲板上拼命地扭动身体的鱼儿时,我兴奋地高声叫道:“你们看啊!我钓到的这条绿短鳍笛鲷至少有三磅重。”我旁边的几位钓者几乎在同一时间扭头对甲板上的鱼儿看了两眼,并给我送来了笑脸。有一位钓者竟然冲着我直点头,以表示赞美。
我钓到的绿短鳍笛鲷
再往后,在至少二十分钟的时间里,鱼儿不咬钩了,整个快船上一片死寂。大家都知道这次船钓马上就要结束了。因此,有的钓者的脸上浮出了一种无奈与幽怨混杂在一起的神气;有的钓者竟然做出了顾影自怜的样子。但我却欢得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童儿,东看看西瞧瞧,看什么都新鲜。
当时,我在心里想:“在这条快船上钓鱼,只要你一抬头,眼前就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大画,简直就是船在水上,人在画里。在这种美不胜收的景致里钓鱼难道不是受到了上天的宠爱又是什么哪?难道不是上辈子积攒下的福气让我这个小辈来享受吗?至于有没有渔获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更何况,我们每个人都钓到了鱼。”
终于,船长拉响了返航的鸣笛。我刚在船舱里的软座上坐稳,水手伸手递给我一大盘生鱼片。据水手讲这些生鱼片都是来自于我们钓到的绿短鳍笛鲷和缰纹鳞鲀。盘中还有酱油和芥末(wasabi)。我不得不说用绿短鳍笛鲷和缰纹鳞鲀做的生鱼片太好吃了,回味无穷,让我终生难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