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人(一) 一贫“如璧”
马克和大卫周末陪如璧来看我们,这是五年以来我第一次见到如璧。最抢镜的变化是她的头发染成了象牙白,穿黑T恤,驾着双拐。。天呐, 不要总是这样激发我的好奇心好吗?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个故事?
如璧本是天然的红发胖女郎,脸很圆很圆,很白很白,眼睛很大很大。她的眼睛应该是浅灰色的,因为睫毛和眉毛很淡,所以常常随着眼妆的不同而变幻颜色。 她的头发很少,很软,好像从没有长长过;以前多为金红,橙红色调,与面部形成强烈反差。这次象牙白的造型真是改变了她不少,头发与脸色浑然一体,让黑T恤一衬,显得恬淡脱俗。如璧是她英文名字的谐音,我用这两个汉字是因为她的皮肤特别好,白里透粉,如羊脂白玉。有人说洋女人全靠化妆,她们的皮肤毛孔粗大。其实不然,特别是澳洲女人,她们的祖先来自世界各地,各种肤质肤色都有。记得如璧说过她是第五代澳洲人,有荷兰,爱尔兰,苏格兰的血统。如璧的皮肤出奇的好,如今六十岁了仍然面若玉盘,没有什么皱纹,更没有一点瑕疵。记得很多年前有一次我隔着餐桌,羡慕地看着她沐浴后的面庞说:你怎会这么多年走在澳洲的骄阳下,脸上没却没有一颗斑点?她自己走到镜子前看了一下:“是哦,上帝是公平的!” 说完展开手臂,得意地抖动了一下身上几个沉甸甸的挂件,让我对刚刚的溢美之词悔之莫及,至今想起仍忍俊不禁。
“你的腿这是怎么啦?”我问。没等如璧回答,陪她同来的马克告诉我,她不久前换了左膝关节。手术很成功,可是由于右腿代偿过度,所以疼得厉害。“全是超重惹得祸” 我取笑她说。大卫从来觉得我和如璧之间的对话不够含蓄,于是指出,如璧这几年很乖,对自己的体重控制得很好。确实,她五年来的变化不大。虽然如璧一直归于富态一族,可由于她面庞清爽,表情丰富,身体协调性好,我从来不会觉得她笨重。
我和如璧是20年前share房子认识的。除了体重以外,她在我澳洲的朋友里另占有几“最”,其中一个是---最爱爽约。我不知被她害了多少次。第一次是遇到她的那天,我约了搬家公司迁入西墨尔本的房子,那房子是老式维多利亚建筑,两层,楼下是厨房客厅,楼上有三个卧室,房主住一间,另外两间租给我和如璧。搬家那天说好由如璧在家为我等门,交接钥匙。我和半车家俱准时到了门口,可绛红色的门被我敲了又敲没人开。一个小时以后,一个红头发的女人,笑靨如花地颠者一身橘色亚麻跑到我面前:对不起,我是如璧,把你忘了。。。后来这种事可说是家常便饭,比如:说好去看电影,到点了还不见人;晚上说好一起搭伙做饭,饭做好了人才到家。。。经过这些年,我对如璧的守约能力已经完全失去信心。就说这次的约定,本来应该是上一个周六,那个周四的晚上我居然梦到如璧说她来不了了。第二天早上,电话机的第一声铃响果然是她:对不起,改下周吧!我这次五年没见她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三年前,如璧因工作调换,住在墨尔本以外300多公里的一个小城市,之前我们已经一年多没见到面了,难得她回墨尔本几日,约了我们两口子吃晚饭。我们两个在餐馆等啊等的,打电话也不接,直到我们自己吃好了饭回家,也没有见到人和听到回电。我很火,回去打电话问她,她说:“忘了告诉你们,我有公事昨天就已经离开墨尔本了。。。刚才你们打电话的时候。。手机没电”。我的火上了房,挂了她的电话,之后的三年再没约过她,只是偶尔发个短信。
如璧在我这儿的另一“最”就是--最不会理财,说她是日光族,月光族都不够,我觉得她是‘闪光族‘--钱在她手上一闪即逝。如壁是个单身女人,从我认识她起,虽然见她有过几个不同的男友,但都处得不长。她收入不错,没有任何负担。早年做过产科护士,后来读了一个公共健康的硕士学位,改为从事社会健康服务工作,比如:为吸毒的人,艾滋病人,老年人提供健康咨询服务等等,很有意义,找工作也容易。如璧的生活在澳洲城市中年单身女性中是很典型的,一日三餐在外面吃,朋友多,应酬多,虽然收入不低,可是租房与社交就开销掉了大部分。加上她喜欢参加音乐节,积累音乐唱片,买书,吃零食,也就所剩无几了。如璧另一笔大的开销是医药费,体重的确惹了不少祸给她,像她做过的肠道结扎手术和换膝手术,在澳洲都要价不菲。
马克和大卫是一对同性恋爱人,和如璧多年交好。十几年前墨尔本房地产开始上涨的时候,我们企图胁迫如璧买套自己的公寓,于是逼她开了个账号,每月把工资的百分之十自动转入这个账号,银行卡由马克管理,如壁只能存不能取,计划两年之内可以存到一笔买公寓的定金。后来听说如璧父亲去世,给她留了几万块钱,我就催着马克赶紧去带她看房子。催了几次之后,终于有一天马克把大家招呼到一起说:如璧,我们还是坦白了吧!买房计划早在一年前就流产了,如璧六个月后就停止了工资转账。“那遗产呢?”我瞪着如璧问,她可怜兮兮地答:上次去欧洲花掉了!
所以,许多年以后,如璧还是一个无忧无虑地过着资产阶级生活的无产者。其实每个人的追求是不同的,没有房产丝毫不影响如璧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的品质,她一如既往地快乐着。她是新南威尔士州农场里长大的,喜欢做园子,懂机械,支持工党。她教过我开车,帮我修过车;她带我去泡吧,野餐,旅行,参加各种民间音乐节,和她一起玩儿很过瘾。如璧天性自由,不喜欢任何羁绊。如果她不喜欢同仁同事,就换工作,她换工作的频率几乎和换头发颜色一样勤;我们认识20年,她就换了有二十个工作不止;她居无定所,除了去外地工作以外,几乎住过墨尔本市区周边十公里内的每一个区。我羡慕她有勇气真正地过说走就走的生活,她朗朗的笑声和变幻的色彩都传递着自由的感召力。
五年不见,我很欣慰如璧仍旧是如璧,她头发的颜色变了,但是人还是老样子。临出门我问她怎么变黑白造型了?她说:“这样看上去比较知性,有沧桑感,腿脚不便的时候容易得到人们的同情。” 我笑:“确实看上去知性很多,不过,你需要同情吗?” 此时,马克站在她的右手边给她撑着门,大卫在她左侧身后帮她提着包。两位同志同时摇着头说:No!
如壁带着她的笑声回来墨尔本生活了,应该可以常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