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来到那间教室,我从教室的窗看到里面有几个人,我走进去,装作平静的样子,装作今天下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装作我并不是一个竞赛党,装作我只是在出去溜达一圈后回到教室继续做语数外理化生。我到座位上坐下,放下手中的东西,抓起书来看。看了没多久,我觉得我吃饭的时间要到了,就下楼往食堂走去。
是的,没有人陪我一块吃饭,雷,已经回家了,他不会回来,直到明天考试。食堂里面的人寥寥无几,黄昏已经像是晚上。我打了一碗饭吃完就上楼了。这天,宿舍楼的供电被切断了。已是晚上六七点,虽说天还没全黑,可房间里早就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我和潮两个人在寝室里,什么也不做。大家对宿舍管理员不开灯表示不满,集体造反起来。我们两人也走到宿舍外的走廊上,并排站在那儿,虽然里面很黑但外面还算亮,灰色的天空。我戴着潮的表还没有还给他,我想起他当初借了麦的表也是这样的。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就拿着一盏晚上看书用的台灯,把它挂在卫生间的墙上,把卫生间里面照亮,然后洗澡。我好几次拿的是直的灯。白天是所有的灯都关掉了,晚上卫生间里面的灯是不关的。卫生间被打成白色的,与以前不一样了,虽说感觉不太亮,但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晚上我想看书。晚自习上到一半,我就跟麦一起出去走走。我们登上了第五幢教学楼的屋顶,我们的脚下是灰暗的地面,身后是深邃的星空。在楼顶上看到从楼下上来的那个楼梯口,它的背侧有一架梯子供人爬到它的上面。梯子距地面有一段距离,顽皮的我在麦的面前表现得跃跃欲试,但是刚刚到下边就退了回来。麦说,你不要上去。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椅子,我俩竞坐了下来,像那些文章里经常描述的那些老人坐在星空下的花园里乘凉一样。我们在谈心。麦从他的游戏王说起,说到柯南,然后他问我有没有看过这些,我当然是没有。我又不想显得很丢脸,我就跟他说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我们还讲了许多的事情,把自己心里想说的都说给对方听,把自己的成长经历都讲给对方听。我还讲了我为什么学数竞,我是怎么学数竞的,我平时做题目做了多少,考试时能做多少,以及我对自己的数竞有多少把握。我说,这个时候,试题已经出好了吧,我们的命运已经定了。麦看上去也不算十分认真的。后来,我看见他背后的二十层楼,我就说,你看,你后面的楼上,鱼肯定看到你了。他说:“什么?她们住在哪里?”我说,我不知道。但是,在那许许多多扇透出灯光的像星系一样的窗户里面,一定有一扇是的吧。麦说,雷不是知道她们住在哪里吗,去问他。雷说他知道,但是他不告诉我。我说,我们站在楼顶的边上,往下喊一声,雷坐在窗边,一定能听到的。于是我们就走到平台边缘,估计了一下那位置,伸出头去,看到下面是那个教室里的灯光。你喊?我喊?于是我们一起喊了一声。就算他听到了,他也不能在教室里面做出反应吧。我们结束了楼顶之旅,下楼去找他。
晚上晚自习,同学们对我说可以去把手机拿回来了。我就跑到之前雷告诉我的那个地方去,可是不在那里了,它好像是把桌子的抽屉靠着墙,这样就没有人找得着了。它换了一个地方。我问了同学才找到了我阔别十天的手机。我刚刚把我的手机打开,就收到一条祝福我,明天考试加油的短信,上面只有号码,没有名字。我看到那一串号码想,原来是比发的呀,我赶紧抒发一下手机失而复得的心情吧。我回复说,我的手机终于回来了!紧接着我越想越不对劲了,我再次把那个号码拿出来看,原来不是比的!这下麻烦了。我赶紧发短信过去问那是谁,并连忙道歉。信息那头说,她是鱼。我很难为情,怎么会这样?我跟她说,我搞错了,对不起。然后她就没有回我信息。我想,我真是粗心,对一个女生怎么用这种口气说话?我想她刚刚收到我的短信时一定也惊呆了。她居然有我的电话,我却没有存她的电话。很多天后我已经回到教室学习了,鱼的同桌琦突然对我说:“问你个事儿。咳咳,上次严娱发短信给你,你以为是谁呀?”我惊讶极了,但是马上告诉她是比,还对鱼说:“你们俩的手机号真的太像了。”鱼笑了。我也把这件事告诉了比。他也非常惊讶。
我还是打开了台风吧或者台风网页。之前我提到90W还是一片散云,但是一些散云聚集在一起并占有一定范围谈何容易?某种效应开始显现,90W真正的命运已经铺开。它不像几天前那样零散了,它开始显现出组织,并得到机构的一定认可。它表现得想要成为一个热带气旋。我想,它要伴随我去考竞赛,让我相信除了竞赛还有另一种希望在,虽然这种希望与我的未来无关。
晚上在宿舍的时候,我上铺问我:“你在哪个考场?”我告诉了他。“诶,跟我很近诶,我明天就跟你一起走了,说好了。”睡觉前,我考虑了一下明天早上到哪里吃东西,计算了一下明天早上考试的时间,设定了一个闹钟。早上在哪里吃东西,是很重要的。数学老师昨天还是今天告诉我们,早上应该吃什么。他举了个例子说,上次桢参加物理竞赛,考试的时候拉肚子了,后来听说原因是早上吃了两个木瓜还是芒果?我,本文作者,记不清了,所以你们一定不要乱吃东西,大家听了都笑起来。他又接着说,喝的水也是很重要的,我的经验是我觉得喝“脉动”最好,有一点甜,但是又不什么什么,我以前去参加比赛都是喝那个的。我们大家继续笑。晚上,在床上,我上铺还是不放心,又讲了一遍。
第二天,10月14日的早晨,我被闹钟叫醒,看了一眼我的上铺,接着去准备出去。等我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就听我的上铺说,等我一起走。我们就一起出发了,我们决定去吃早餐,在转角那对面的一家店,我们各自要了一碗汤粉。我们在空桌子旁边坐了一会儿,我在数学竞赛专用帖下回复了一篇帖子来给自己打气。汤粉过了一会儿才端上来。吃着热腾腾的粉,思考着今天上午我的命运。然后,我要向考场出发了。
向从学校出来相反的方向走去,在我自己的脚步间找勇气。我想,今天这次,与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过那样的生活,不能说我是竞赛党,也不能通过学竞赛来达到什么目的。而我那还没有成熟的小聪明小把戏,就要接受真枪实弹的检验了。我希望自己原形毕露,以此唤醒我自己。我也希望自己得奖,让别人不能说什么。任何一个人都觉得这应该十分重要。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我的感觉与任何一次无异。我感觉这不过是我漫长学习过程中的一站罢了。因为我为它所做的准备,并不比以往任何一次多多少。我想到今天还有家长会。学校把家长会安排在今天,真是作死啊,我心说。当我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十分惶恐不安。我参加数学竞赛,本身就是靠运气的。可是在考试时,还要想到家长还在跟老师开会,就会想,老师和我的家长又会在交流什么东西,老师会不会把我一些不好的事情说出来。如此下去,一定是解不出题目的。我认为,做一种我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一定不能有其他更令人担心的事情同时发生的,这样我在做事情的时候就会心跳加速,感到心慌。写作文也是如此,我认为写作文的时候不能有人让我下课时去干我不想干的事。这样的话,无心解题,我没有机会能拿尽量多的分,那就注定要失败了。但是我不能改变什么,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进海师校园。有两行椰树的那条路与有几行椰树的那条路交汇在一个丁字路口。有两行椰树的那条路右侧是很多居住的楼,我们曾经有某个下午去探路,从它们之间的小路绕到田家炳楼后面。今天我经过有几行椰树的那条很宽的路,走在椰树下的时候,我们班有几位女生,包括莹,坐在路边的座椅或石阶上,好像在吃早餐。我经过她们前面的时候,她们微笑着挥手对我说:“加油!”我顿时感到了肩上责任重大。我自己虽然一直没有认真,但是别人可是一直将我认真对待的。我只好回头对她们一笑。我想说,你们也要加油。都是因为数学老师的那一号召,我班才几乎一大半的同学今天都参加比赛。确实,他们很好地支持了竞赛选手们,但结果却有惊喜。我接着往前,聚集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多了,我意识到已经接近考场了。我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路两边停着一辆辆上面写满不同字样的大客车,来自各学校以及其他地方学校的学生都来到这里。大楼的外面有一群一群的人聚集在布告板前看自己的考场的位置,大楼前面的玻璃门折射出他们的新鲜和好奇。我渐渐走进了那幢大楼,跟我一起的上铺在大楼进门后左侧的电梯口等电梯,他看到他以前的同学还热情地上去打招呼。我想要是我遇到我以前的同学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吧。他的同学夸他厉害,没想到他指着我对他的同学说:“没有呢,这才是我们班上很厉害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电梯来了,我们跟好多好多人一起,挤进了小小的电梯。电梯满载了,有个人没法上来。上楼以后,从大楼前侧,那是一段非半开放的走廊,两旁的教室里人影憧憧,绕过这间教室,转个弯,走廊变成半开放,这旁边,就是我所在的考场,前边,就是我上铺所在的考场。接下来的一段经历必将是我高中最难忘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