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万水，只为寻找初心。
相信很多人都听过一首老歌《鼓浪屿之波》：“鼓浪屿四周海茫茫，海水鼓起波浪。” 我曾经因为这首歌专门去过鼓浪屿，被它的宁静和美丽所打动。歌中的鼓浪屿是中国厦门的一个小岛，有着“海上花园”的美称，还被列入了世界遗产。可我没想到，在印度的阿拉伯海边，也有一个“鼓浪屿”，它就是历史上被无数列强殖民的科钦(Kochi)。而它之所以被称为印度的鼓浪屿，是因为它跟中国的鼓浪屿一样，都是伸向大海的一块孤地，但今天的科钦是由海岸上被数条水道切割开的陆地和几个小岛组成的。
不过，科钦的大名要远在中国的鼓浪屿之上。当葡萄牙航海家达·伽马于1498年到达阿拉伯海岸，中国明代郑和登陆地点的科泽科德(Calicut)后，跟科泽科德同在阿拉伯海岸的科钦就成了“香饽饽”。因为达·伽马此次远航印度的成功，葡萄牙才有机会开启东西方的香料贸易之路，并控制这条海上“香料之路”达一个世纪之久，而科钦拥有的天然良港自然成了葡萄牙人在印度的落脚地。凭借着“天生丽质”，科钦先后经历了葡萄牙、荷兰和英国长达500多年的殖民期。它异常发达的水上运输不仅让它赢得了“阿拉伯海皇后”的美誉，也被《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全球十大乐土”和“一生必游的五十地之一”。
科钦
科钦
科钦
本来科钦不是我从金奈出来的下一站。我最先的行程是，从金奈沿着孟加拉湾南下，先去世界文化遗产马马拉普拉姆(Mahabalipuram)和曾经的法属殖民地本地冶里(Puducherry)，然后到印度唯一能观看海上日出日落的印度“好望角”(Cape Comorin)，再从著名的“回水之旅”的起点奎隆(Kollam)北上，经过“回水之旅”的中心枢纽阿勒皮(Alleppey)，最后到达科钦。这一路，我除了会经过印度次大陆上从未被穆斯林“污染”的原住民达罗毗荼人的土地外，还会揽尽南印的无限风光。可在金奈大病一场，耽误了数天后，我不得不调整行程，飞去科钦。我直接去科钦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只有这里才有飞机到达，其它的地方，要么得包车，要么得坐汽车和火车。大病初愈的我，在闷热的夏日里，肯定受不了这种摧残。虽然我因错过这些地方有些耿耿于怀，但想到在金奈生无可恋时的情形，我觉得能活着回到美国才是硬道理。
离开金奈的酒店时，我的腿是软的，腹泻也没全好，但医生给我开了口服药。坐在车上，我最后一次望向这个让我终生难忘的城市。城市道路宽阔，车子不多，到处都干干净净的，我很喜欢。飞机上，我的座位两侧都是西装革履的先生，他们全程都在看英文报纸。当飞机提前10分钟落地后，我发现科钦刚刚下过雨，最高气温才27度，一点儿也不热。我很庆幸科钦给了我这么好的天气，让身体不佳的我不至于太难受。
科钦机场
科钦
科钦
因为还没康复，所以我把酒店定在了机场旁，心想如果继续腹泻，我就在酒店养病，或者再去打吊瓶。我没想到，酒店外便是有阵阵鸟鸣声的开阔草地和树林，偶尔有微凉的风吹进房间里，还没蚊子，让不能吹空调的我觉得很舒服。这样清净的环境非常适合我养病，可我不能不吃饭啊。上网一查，我旁边的四星级Flora酒店里提供鸡汤和蔬菜汤，早餐是自助的，于是这里变成了我填饱肚子之地。自从生病后，我再也没碰过印度黏黏糊糊的菜，只要能找到适合我胃肠的饭，我就觉得是烧了高香，根本顾不上价钱的问题。
也许是在这个酒店吃了还算可口的午饭和晚饭，休息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我早上起床时精神了很多，去吃品种繁多的自助餐时，很想每一样都尝尝，特别想吃那个芝麻鸡。可我只能咽咽口水，只能继续喝蔬菜鸡汤和艾兜里(Idly)。不过，我吃到了有点儿像在黎巴嫩吃过的薄脆饼的印度主食Appam以及Puttu，都很好吃。在我吃完早饭走出酒店时，我看见印度航空在这里招聘空姐空少，但没看见一个帅哥和美女。恢复了一些精气神的我决定打Uber去“城市神经”的科钦堡(Fort Kochi)，在车上去回忆科钦波澜壮阔的历史。
科钦餐饮
科钦餐饮
虽然科钦是因为达·伽马才扬名的，但科钦的历史却不是葡萄牙人开启的。科钦的本意是“小泻湖”，跟意大利的威尼斯相似，因而科钦既能防洪，还能保护海岸，外加一个天然良港，这让它具备了海上贸易中转站的要素。而科钦自己本身就盛产豆蔻和胡椒等香料，因此它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时就是香料的贸易港口。当它附近的港口在14世纪中叶被洪水冲垮后，它成为了贸易中心。此时，穆斯林建立的德里苏丹国已经灭亡一个多世纪了，科钦所在地被一个王国控制，但科钦的这段历史却乏善可陈，它真正走入史册是在明朝郑和下西洋时期。
1406年，郑和率领他的商船队到达了科泽科德。他给当地的国王带来了中国的瓷器和丝绸等，当地的国王则回赠了一条缀满珍珠和宝石的金丝腰带。从此，落脚阿拉伯海的港口就成了郑和的家常便饭。在他七下西洋的过程中，他曾到达科钦6次。在等待郑和船只到来的同时，科钦富商们用胡椒跟阿拉伯商人做生意，交换他们的珍珠和珊瑚等。不过，对于科钦而言，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当葡萄牙人到来时，它才迎来自己的鼎盛时代。葡萄牙人用坚船利炮在阿拉伯海岸轰开了印度的一个大口子，在葡萄牙走入巅峰之际，科钦也迎来了自己璀璨的春天。
科钦堡
科钦堡
科钦堡
随着达·伽马的到来，欧洲到印度的直达海上航线被开通。1500年葡萄牙的另一位航海家在科钦建立了第一个欧洲定居点，这个定居点就是科钦堡，此地成为日后的旧城区。从这时起，科钦便成了欧洲殖民者哄抢的对象。1664年，后来者居上的荷兰人驱逐了葡萄牙势力，建立了科钦堡市，这是印度次大陆的第一个市镇。最后摘桃子的英国人于1795年接手了科钦堡市，直到1947年印度独立。也是因为中国人、葡萄牙人、荷兰人和英国人都曾在科钦堡留下脚印，因而今天的这里像一个文化大熔炉，它见证了欧洲列强殖民印度次大陆的历史。
我一边遥想着科钦的历史，一边欣赏着外面的景色。沿途很多地方都杂草丛生，人烟稀少，但非常干净。隔离带中种着盛开的鲜花，不过，河是被污染的。一开进城区，印度特征又回来了，人多，噪音多，到处是冒着黑烟的机动车，高楼大厦也时隐时现，还有大型超市、美国的KFC和Pizza Hut。令我意外的是，从酒店到科钦堡上的中国渔网(Chinese Fishing Net)，43公里的路，Uber司机开了近2个小时，费用才8美元左右，比加尔各答等地的费用便宜得多得多。
中国渔网
中国渔网
中国渔网
中国渔网
这个科钦堡，不是一个单独的堡垒。它跟西班牙的加迪斯(Cadiz)一样，也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岛，因为它有一条“细线”与其它地方相连。但是，这个“岛”却留下了很多科钦与中国和欧洲列强交往的证据，中国渔网即是其中之一。这种用于捕鱼的渔网是郑和引进的，现在几乎成了科钦的象征。渔网设计精巧，像一个吊床，由多根十多米长的木杆撑起，散开的渔网呈辐射形，由木杆控制，渔网沉入海底后可捕鱼。今天，除了中国以外，此渔网只有科钦独有，它是“海上丝绸之路”的标志。
因为中国渔网有中国元素，所以它当仁不让成为了我的第一景点。我刚下车，便有一个突突车司机兼导演上来搭讪，问我愿意不愿意包车，400卢比，5美元，说因为现在是旅游淡季，他才给我如此低价。我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允许我走遍全岛，因此一口答应下来，告诉他我看完中国渔网后就跟他走。中国渔网所在的海边是一个小市场，里面卖刚打捞上来的海鲜，巨大的虾一公斤才2美元多一点，大螃蟹一公斤也只有5美元，太便宜了。若不是生病，我真想在海边大吃一顿，可我只能干瞪眼，失望地走向海边。海边是一个花园，花园里一个游人也没有，印度人也很少。如果海边没有些许的垃圾，我会非常喜欢在这里漫步。
中国渔网边的市场
中国渔网边的市场
中国渔网边的市场
作为被葡萄牙殖民的小城，科钦最不缺的就是葡萄牙人建的教堂，离中国渔网很近的便有一个，名为圣方济教堂(St. Francis Church)。此教堂建于1503年，据说是印度最早的教堂，达·伽马的遗体在运回葡萄牙前一直埋葬在这里。拥有白色外表的它小巧玲珑，里面在装修。奇怪的是，进入教堂要拖鞋，之前在加尔各答就看见一个要拖鞋才能进入的小教堂。印度是我去过的国家中唯一进教堂需要拖鞋的国家，很奇葩。
一路上都没见过几个欧洲人的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位德国女士，她也一个人来印度，我想我不是另类。这座教堂很幸运，其原因是，信奉天主教的葡萄牙在统治科钦的一个半多世纪里在这里修建了很多教堂，但当信奉新教的荷兰人到来时，几乎拆除了所有葡萄牙人的教堂，它是两座幸存中的一座，也许荷兰人认为这里曾是他们的“祖师爷”达·伽马的长眠之地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荷兰人的心狠手辣惹怒了天主教的大神，反正他们建的教堂今天成了一片废墟。
圣方济教堂
圣方济教堂
荷兰教堂遗址
在科钦，还有一座大名鼎鼎的教堂，那就是圣十字大教堂(Santa Cruz Cathedral Basilica)。哥特式风格的它是印度最精美的教堂之一，也是科钦的主教坐堂。它跟圣法兰西斯教堂一样，也有纯白的外表，但它比圣法兰西斯教堂大很多，可以同加尔各答的圣多玛天主教堂相媲美。这座教堂最初由葡萄牙人兴建，荷兰人到来后，虽然没有拆除它，却把它当作了武器仓库。之后，英国人于20世纪初重建了它。
圣十字大教堂
圣十字大教堂
圣十字大教堂
如果说这些都是我想去的景点的话，那人工洗衣场(Coonan Cross)则不在我的计划内。这个洗衣厂规模很小，只有两个男人在洗衣服。司机告诉我，他们每个月工资才1000卢比，不到13美元，我听完惊得目瞪口呆，觉得他们那么辛苦才赚这么点钱，真不公平。可我能改变什么呢？我自己已被印度的细菌折磨得要骨瘦如柴了，哪有精力替别人打抱不平？我首要问题是要解决我的午饭。
临来科钦堡之前，我已经在网上找好一家韩国餐厅Let’s Kimchi，可到了一看，中午不营业。我当时就晕了，问司机附近有没有提供清汤寡水的饭馆，他说没有，我想这是要饿死我的前奏吗？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韩国餐厅里出来一个印度女孩，她说她奶奶是中国人，她愿意破例给我做一碗一点油也没有的面条，我感恩不尽，临走前像在金奈的酒店一样，留给她一些小费。
科钦洗衣厂
科钦洗衣厂
科钦洗衣厂
科钦洗衣厂
勉强填饱肚子的我任凭司机带我去各种手工艺馆，反正我什么也不买，走进去开开眼界也挺好。司机看我两手空空地从一个又一个商店出来，也没给我白眼，还送我去了不在我行程之内的库南十字誓言(Coonan Cross Oath)，这个名字我第一次听说。原来，圣托马斯基督徒在1653年公开宣称，不服从耶稣会士和拉丁天主教的等级制度，也不接受葡萄牙人在教会和世俗生活中的统治地位，他们实行叙利亚东正教的东方礼仪。这就是他们的誓言，也称弯曲的十字架。
库南十字誓言
库南十字誓言
库南十字誓言
库南十字誓言
我很感谢司机让我在科钦开了眼界，对印度人印象越来越好。从库南十字誓言出来后，司机开着突突车，带我穿街过巷，有的巷子很繁华，都是大大小小的商店，而有的小巷则很冷清，不知不觉就到了犹太城(Jew Town)。这里的小巷除了有很多古董店、画廊、书店和纪念品店以外，还有麻坦切里宫(Mattancherry Palace)。这个四边形的宫殿也叫荷兰宫，但其实由葡萄牙人于1545年建造，是葡萄牙人送给名誉上掌管科钦的王国的礼物。门票5卢比，6美分，几乎不要钱。大厅的天花板上装饰着木工艺的花卉图案，展出了武器和壁画等，我还看见了一个中国式的轿子。但里面大多数房间都很简朴，只有两个描绘了印度教壁画的房间还值得流连，但却不让拍照。
麻坦切里宫
麻坦切里宫
麻坦切里宫
麻坦切里宫
在这个宫殿附近，有一座白色的生命圣母教堂(Church of Our Lady of Life)。这座教堂最初也由葡萄牙人修建，当年圣托马斯教徒就是在这个教堂发布库南十字誓言的，这一事件导致了印度叙利亚东正教的出现。到此时为止，我已经把科钦堡的大部分教堂都看遍了，但我最想看的是这里的香料市场(Spice Market)，当年英国的查尔斯王子曾经到访过这里。我倒不是因为查尔斯王子到过此地才兴奋，让我兴奋的是，我可以一睹曾经让欧洲人彻夜不眠的这些香料的风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这里的人还在用最原始的人工方法筛选和包装香料，很多香料我都不认识。司机说，孟买的绝大部分香料都是从这里运出去的。我很难想象，就这种落后的操作方式，科钦以前是怎么成为印度香料贸易中心的。
生命圣母教堂
生命圣母教堂
香料市场
香料市场
香料市场
香料市场
虽然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干净的科钦堡和善良的科钦人却留在了我心里。当我坐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看着眼前掠过的科钦，一首歌不自觉便飘进了我的耳畔：“虽然我们将在夏天分别，但是亲爱的，我向你承诺，我会每天都寄出我的爱，以吻为缄。”(Though we gonna say goodbye for the summer. Darling I promise you this. I'll send you all my love everyday in a letter, sealed with a kiss)
科钦工艺品商店
科钦工艺品商店
科钦工艺品商店
科钦工艺品商店
最初路线
科钦路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