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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瑞丽村(中)—下乡手记之五

(2017-06-25 20:56:18) 下一个
永远的瑞丽村(中)
 
知青简易医疗点成立后不久,社长通知炽瑛到弄贤乡大队参加了一个星期的赤脚医生培训。回来后,炽瑛就成了队上的业余赤脚医生。一天中午老鹏急匆匆跑来说:“冯头,快去看看米珠,他的脚被刀砍伤了!" 二人赶到现场,只见米珠一只脚的膝盖处被砍开一大个口,鲜血直流,膝盖深处白白的骨头都已经露出来了。炽瑛赶忙清理伤口、消毒然后加压包扎起来。“你不缝针?” 老鹏突然问道,炽瑛抱歉道:“我没有高压消毒过的手术包,缝不成啊!只有先止血包札,然后赶快送到医院去缝针 。” 话还没落音,老鹏立即背起米珠就往山下跑。炽瑛想跟去,他回过头说:“你回去吧、我去就可以了。” 就这样一个人背着小米珠连走带跑,走了四公里多的下山路,硬是把米珠送到了姐线医院……挽救了米珠一条腿。
 
一天刚吃完晚飯,老鹏就说:“尚大哥的脚肿了,今天也没能出工。冯头去看看吧。” 炽瑛马上拿了药箱就走,可刚一出门,外面漆黑一片,顿时觉得有点害怕。老鹏好象看出了她的心事,“別怕,我领你去。” 到尚大哥家一看,他脚上姆指的指甲处又红又肿、触摸那蚕豆般大的肿块直烫手。老鹏问道;“又要 送医院?” 炽瑛检查后说:“暂时不用,他现在还没有发热等全身性的反映,先用我的办法试试看。” 便在伤口处进行消毒,然后拿了一具注射器套上针头,一点点地把肿块处的脓液和血水抽出来,再把上面的皮剪开,把云南白药撒进伤口,加压包扎起来。随后拿出“阿莫西林”,做了试验,打了针后才离开。…在炽瑛的细心看护下,尚大哥终于痊愈了。
 
下乡的第二年,不少知青朋友先后越过边境加入了缅共。随着战事的变化,不少知青献出年轻的生命,有一些知青受伤后被迫回国休养。我所知道的知青中,杨丹牺牲了,林其华,桂玉诚负了伤……红星的知青户成了缅共知青朋友的大后方。桂玉诚因在战场上抬大炮时扭伤了腰 ,曾多次到红星社养伤。每次回来,老鵬总是把自己的床让给他睡,抬水送饭,无微不至。自己则随便到旁边一张光竹板上去休息。社里缺医少药,炽瑛主要采用按摩、扎银针的方法进行治疗。所幸效果不错,腰刚一好,老桂又忙着上前线去了。
 
一天傅衍明护送着负伤的林其华从缅甸前方回来。其华后背的上方被流弹所伤,伤口感染了自己也不知道,后来是疼痛难忍才回来。炽瑛一看伤口就惊呆了,伤口上尽然发現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一看,真还是长了蛆虫。好在没伤到骨头,量了休温,也没有发热,炽瑛赶忙用双氧水清洗伤口,再用碘酊消毒,其华痛得叫起来,同学们要求给他打止痛针。炽瑛没好气地说:“不用了,男子汉大丈夫打仗都敢去,这点碘酊算什么?” 其华一听不叫了。原来其华心里有愧,当初大伙苦口婆心地劝他别去,他非要去。炽瑛轻轻地用小镊子从伤口里拨出三四条小蛆虫。然后为他消毒包扎。一连七八天为他换药,打“阿莫西林"消炎针。慢慢的,伤口底部开始长出了新肉芽……其华伤口慢慢地恢复和痊愈了,那段时间,大诸和同学们总是悄悄的跑到社员家去买鸡蛋,为他精心调理……可是,等伤口才好点,人又到前方去了。
赤脚医生炽瑛、妹妹炽萍和景颇姑娘木途
红星集体户部分知青
 
1969年2月10日是一个难忘的日子,那一天老八赵永康与同学们来到景颇山寨红星社正式插队落户。我们这一代的家庭都有众多的兄弟姐妹,但赵永康从小叫“老八”,並不关乎排行,其中的典故就不细说了。他中等个头,个性独立而执着。说起来,老八可是一个人物。从小就喜欢捣鼓各种小发明,学生时代尤其对无线电和各种机电产品感兴趣,当我们还只会“读书”的时候,老八已经能独立地组装电子管收音机。记得儿时去他家串门,见他有自己独立的房间,特别是房中除书架外,各种工具、材料如电烙铁、焊锡絲、漆包线、电容、电阻、电子管等等井井有条,应有尽有,俨然象一间实验室,让人羡慕不已。做起事来,老八更是思路独到,心到手到。
 
下乡途中,从昆明出来经过永平县时,街道旁一座小水电引起了老八的注意。这是一座10千瓦的小水电站,几米落差的水头,就能驱动水轮机发电。老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感觉水电站的结构並不复杂。从那个时候,老八心里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在插队的地方建一座水电站。
 
下到红星的第二天,老八就开始在寨里寨外四处转悠。发现这里确实有建电站的条件。弄贤大队与户育大队之间的一条界河是理想的水源,很多年前景颇族村民在几里外的河上筑坝挖渠将水引到村里,供应全村生产生活用水。红星社有个水碾房,是几年前请腾冲人帮建的。社里和附近的村民就在这里碾米,在吃的问题上,景颇人一点也不含糊,水碾碾出的米就是比机器碾的好吃。小水渠位于山坡中间,离坡脚有十来米,老八反复用脚步丈量,用土办法测了水的流量。靠中学的物理知识,估算出只要几米的落差,建个几千瓦的水电站没问题。此时,老八已经是志在必得!
 
老八回忆说:1969年中,边疆成立了人民公社,户育区也改名为东风人民公社(亦称户育公社)。公社一位干部来生产队和我们一起割谷子,闲聊中我说起我们想建个水电站,那位干部说:“好啊,几年前国家送给区里一台小发电机,一直放在县城派出所保管,没派上用场。你们可以向公社要求拿来用嘛。” 我一听喜出望外,第二天就到公社找到公社领导老王和老洪。因为不久前我曾为公社修好过扩音机,与他们打过交道,他们知道我懂点电,没费多少周折,当即就同意並开了介绍信给我。第二天一早,赶到县城派出所,凭介绍信终于拿到了发电机。打开未开封的包装箱,让我喜出望外,竟是一台全新进口的外国造两千瓦发电机。我转身到县革委生产组借了辆手推车,路上刚好遇到同班同学曹兆昆,他帮我把几十公斤重的发电机装上手推车,两人一起拉着沿公路走了十几里,天色已晚,我们就将发电机寄在了顺哈粮店。第二天我赶着牛车才将发电机拉回社里。去县城还手推车时,听革委会的人讲姐勒水库有一台闲置的水轮机,可能是当年建水库时施工电站的旧设备。真是一顺百顺,我急忙赶到姐勒水库,一看那水轮机,和我见到过的几千瓦水电站的水轮机极为相似,马上提出购买,水库管事的一脸疑惑,但一听说我们知青要为村里建电站,马上多云转睛,露出笑容。豪爽地说:“好事,先拉去用了再说。” 后来仅象征性向队上收了几十元。
 
水电站怎么建,终究没搞过。除了下乡时看过永平的小水电站,老八又开始留意县里的几个水电站。下乡的第一个春节,知青到区里(当时还是户育区)过节,看到山坳里有个水电站,几十个千瓦,供区文化站用电,是国家投资建的。69年栽完秧老八又到瑞丽坝子去转了几天。在姐东,杨辅翔、徐光泽和罗守恒带老八去看姐东乡的小水电站,也是几个千瓦。坝子平坦,那个水电站是低落差、大流量的轴轮式水轮机。还看过姐东乡广引寨的水电站,几米落差,几千瓦,是老八见过最小的水电站。看过这几个电站,红星电站怎么建,老八心里已经有数了。
姐东知青
 
老八和知青们建电站的倡议很快得到景颇人的支持。70年春节前后,农闲时节,一个由社里出资、老八设计和指挥的工程项目就此展开。首先建电站需要石料,老八去县里买来一箱炸药,一盒雷管和一卷导火索,出于安全考虑,卖雷管炸药的部门派了个技术员老丁前来指导,老丁将集体户的知青领到村边一块空地上作示范。在较硬的土地上打了个洞,放进一管炸药,插上雷管和导火索,点燃导火索,几秒过后一声巨响,地面炸出一个大坑。大家感觉就像放鞭炮一样好玩。说干就干,几个知青到附近山坳里去寻找釆石之处。知青从来没干过,村民也没人干过,于是就模仿电影里的镜头,用大锤和钢钎在石头上打炮眼,那时的知青还真有点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特别是点炮和排哑炮,大家都争先恐后地上。干了几天,放了几十炮,硬是炸出了一大堆石头,用牛车拉到了工地上。
 
当时雷弄知青也正筹划修水库,剩下的炸药和雷管就被钱洪刚来带走了。一天高明从雷弄回来,背来一整筺鱼。原来炸药有了新的用途。大家大喜过望,正好解饥腹之渴,但也不敢声张,生怕社员知道也来要雷管炸药惹出麻烦。悄悄将鱼拿到班养傣族寨知青户林其华、周淑婉他们那儿一饱口福。也算是辛劳中一点小小的酬劳。
老八在压力前池之上,下面即水管和机房。
 
知青户里大诸的表弟肖逸云,会木工活,拌个水泥砂浆、砌砖砌石也懂一些。在他的传授之下,知青们砌好了水电站的进水渠、压力前池、闸门和发电机底座、尾水沟。那时星光社知青二狗冯瑞生被抽调出来搞“政治边防”,也参加了我们抬大石头砌电站。村里有一个腾冲迁来的汉人尚必训,是村里的木匠,他带几个社员到山里伐木制成了水管,又用木料制成了水轮机的皮带轮。大家齐心协力,到70年4月初,电站施工基本结束。随后在景颇村民的帮助下,架好了电线杆,在每户村民家里都装上了电灯泡,整个设计和施工可谓简约高效, 全部由知青和生产队独立完成,未获任何外部资金和技术支援。
老八在架线
 
一切准备就绪,打开水闸,水轮机转了,发电机转了,但电灯没有亮,电压表的指针仍停在零的位置一动不动,老八一下子懵了。老八用自己在学校自制的万用表检查了发电机,又打开发电机后盖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全新的发电机没有任何损坏的迹象。问题究竟在哪儿?正当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老八猛然醒悟:电磁感应,要发电要有磁场啊,就算用发电机发出的电提供磁场,那么一开始的磁场在哪里,应该是剩磁。用铁丝碰触发电机,没有任何地方有磁性,可能是发电机搁置时间太长,剩磁消失了吧。老八忙赶到县城邮电局要来几个那个时代电话机用的甲电池,对发电机进行了“充磁”。
老八在进行电机线路的连接
 
1970年4月8日,当电闸再次合上,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景颇村寨家家户户的电灯亮了,每个知青床旁“书桌”上的电灯也亮了。 景颇乡亲和知青们欢呼起来,可爱的瑞丽村终于告别了昏暗的油灯,走向光明。
合闸的瞬间
电站建成后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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