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花

My Lord: Please help me keep my eyes on you! Please help me be thankful!
A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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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气吞声地活下去

(2025-07-29 08:16:43) 下一个

          失恋后,每天早晨我从恶梦中醒来时心情糟透了。看不到丁点儿希望的前途,使我对三光之下的人和事提不起兴趣,甚至厌倦了人生。

          秋雨绵绵的乡村夜里很安静,没有一点灯光,没有一声虫鸣,乌漆墨黑地什么也看不到,大地仿佛陷在幽暗阴森的深渊中。就在这夜深人静之际,被绝望笼罩的我躲在被窝里恨一阵又哭一阵,越想越觉得活着没意思。哽咽了半天的我寻思着唯有一死才能了结痛苦,顺带洗清被人抛弃的耻辱,便爬起来将原来系在心头上的黄丝带解下来换成麻绳。

         只是我真的不想死啊,还担心死时很痛苦、死相很恐怖。记得从前上小学的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抄近路经过村南的祖坟山,里面光天化日之下寂静无声。我总是小跑着过去,同时将头扭到另一边,生怕眼睛不小心看到恐怖的一幕。要是路上只有我一个人,情愿绕一大圈走到村西河边的大路上。

         没有自杀经验的我亮着灯,手里捏着一根粗麻绳在闺房里徘徊,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着。想到死后父母将我埋在阴森可怖且杂草丛生的的祖坟山里,心里就吓到发毛。可是现实中的我又活不下去,狠狠心下手吧,那样所有的痛苦就在今晚结束了……

         妈妈这时突然闯进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当即变了色, 劈手夺下我手里的麻绳,低声地喝斥道:“ 兰儿!这么晚了你在干什么?睡觉去!”

         我听话地上床睡觉,被鬼迷心窍地折腾得身心疲惫的我倒头便睡着了。    

         早上醒来发现妈妈睡在身边,睡意朦胧的我依旧没有忘记昨天的烦恼和前天的悲伤。

         从此以后妈妈怕我想不开,她手里干着家务活眼角却在时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几天后,左思右想地还是忘不了情的我吃过早饭,没有和妈妈打招呼便独自出门,也没有骑自行车,沿着日夜流淌的河边马路一直往北走。

          连绵不断的阴雨使得乡间的马路泥泞不堪且打滑,一脚踩下去, “ 呱唧!” 地一下球鞋上便沾满了沉重的烂泥巴。每迈出一步都把我累得直喘粗气,只好连脚带鞋在路边贴着地皮的荒草上用力蹭掉鞋底厚厚的泥巴,一路就这样张开双臂东倒西歪地走过去。

          灰蒙蒙地低垂的天空,像是裂开了数不清的缝隙一样飘落下冰冷的雨丝。阵阵的秋风又裹着雨丝鞭子似的斜着抽打在我的脸上和身上,幸好自己不是糖做的。

          在马路右手边,光秃秃的树枝祈祷似的伸向天空,它好像也在盼着春天快点来临。

          我边走边痴心地回忆着不久前的黄昏,和阿星亲热地并肩走在这条马路上,想着他捧着我脸亲吻时的心跳,如今的我还在艰难地沿路寻找失去的幸福。

          在马路的尽头,右拐是大片空荡荡的棉田,沿着棉田边的机耕路走过去便是农场部的棉纺厂。已经是水泥路了,我低头目不斜视地匆匆地穿过场部唯一的街道,再从场部医院门口走过去后左拐,不远处就是横跨清河的用两个普通水泥管并排铺成的桥。过了桥沿着河堤再折向西,在人迹罕见的河堤上,我找到曾经坐过多次的路边停下脚步。

           眼皮底下的清河还是一如既往地向左拐了一个大弯,然后静静地向南流淌着,在我身后是农场一望无边的只剩下谷茬的稻田,像是被剃了光头似的一览无余。

            河堤上的白桦树叶几乎都掉光了,风夹着细雨丝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树枝上残留的两片枯黄的叶子在风中哆嗦了一阵,先后很不情愿地掉落下来,它们在我的脚边有气无力地挣扎了几下便躺平了,任由风吹雨打。

           斜坡上的野草己经枯萎凋零,我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没有悲伤,没有痛哭也没有忆甜思苦,我只是把这里当成熟悉又亲切的地方。风儿从我耳边吹过,带来了那熟悉的笑语声,仿佛是在提醒阿星曾经对我是那么地情深意浓。只是我费尽心思地抓紧不放的人最终头也不回地走了,而我还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魂不守舍地徘徊,低着脑袋瓜寻找遗失的美好时光。

          我不知道妈妈此时在不远处眼巴巴地望着我,心酸地抹着眼泪,她一路跟踪过来,担心我跳河轻生。“ 可生活的苦不是跳下去就能解决 ” ,这是妈妈在我当天回家后劝我的话。

          我在路边坐了一会儿,伤心的感觉如潮水般地涌上心头,站起来望着空无一人的堤坝,恍惚中看到阿星骑着自行车朝我飞奔而来,转眼之间他又背对着我飞一般的离去,自己就像是骑着自行车,不管怎样拼命地踩着,无论如何也赶不上渐渐远去的恋人。

          犹如过了半生的时光,我终于恋恋不舍地往回走。雨已经停了下来,西北风还在继续呼呼地吹过来,我身上的衣服差不多湿透了。四周依然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自已孤寂的脚步声单调且沉重地回响在堤坝上空。

          突然从阴沉的旷野里传来凄凉的鸟叫声:“ 我要去回哟一” ,马上从另一个方向随风飘过来同样的凄凉地鸟声:“ 这里呀一”。两只野鸟一呼一应地叫着,叫得我眼泪汪汪地流下来,心里难受的不行。这两只在深秋的旷野里呼叫了半个多世纪的野鸟,难道真的是王家兄妹死后变成的精灵,年复一年地在向世人喊冤吗?

          当晚妈妈坐在我的床边,语重心长地劝我:“ 兰儿!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似树叶儿,你会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男人,姻缘都是命中注定的。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离开你了,不要让他带走你所有的快乐啊!”

          妈妈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很想快乐起来,但受不了每天睁开眼睛就要面对世人嘲笑的目光。从前那些骂我喜新厌旧的人,如今看到我倒霉样子便假惺惺地凑过来关心我,吓得我应付一下赶紧走开。我在村里抬不起头,连累我的父母亲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我不是故意的啊。死又不易,生亦无趣,这叫我如何快乐起来呢?   

          夜晚的窗外又 “ 滴滴嗒嗒 ” 地下雨了,雨声越来越骤密,一会儿瓦屋顶上传来爆豆似的雨点声,不久之后哗哗的水声听着像是瀑布一样从屋顶上往下淌,把宁静的黑夜吵醒了。

          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清晨骤然而止,来得匆忙,去得突兀。屋檐下的水还在一滴又一滴寂寞地敲打着地上的水洼,院子里低洼的地方积满了雨水。

          家里唯一的大公鸡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角落里的柴草堆上,不合时宜的扯着脖子打鸣,声音再大也没人看它一眼。柴堆下聚着一群惊慌失措的母鸡,它们像是洪水过后的灾民那样垂头丧气地盯着眼前湿漉漉的地面发呆。

          柴草堆附近的一群鸭子,有的在水洼中欢快扑腾着,有的拍着翅膀摇摆着大屁股 “ 嘎嘎!” 地叫着互相追逐。同一个天空下,鸡和鸭的畜牲观竟然是如此的截然相反。

           院门前围了一圈的四季青的叶子绿得发亮,像是抹了一层油似的。花园里白色、黄色、红色和橙色的秋菊开得灿烂,一晚的暴雨并没有催垮它们。阵阵秋风吹过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菊花香气。

          只要是活下来了,好也罢歹也罢日子都得一天天的往前过。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着,眨眼又过到年底了,竟然有人通知我去镇上开会。

          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去镇政府,难得天气这么晴朗,于是将自己随便地收拾了一下,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就骑着自行车,沿着河边的乡间马路漫不经心地向南骑着,一幅好像是去挨打挨骂的可怜样。

          镇政府还是老样子:红砖砌成的近两米高的院子和红砖建的二层楼。会议室在一楼的最左边,进会议室必须经过秘书办公室。我走过去时眼角不由主地往敞开的窗户瞟了一眼,阿星不在里面。如今又见到这间熟悉的办公室,就好像是在我心头上戳了一刀似的看一次就痛一次。我低头匆忙地走进会议室,坐在靠里边的角落里靠着墙壁。在家靠娘,出门靠墙,习惯了。 

          小张坐到我身边,关心地拍着我的手背悄悄地问:“ 还好吗?” 我苦笑着点头。

          开会的人陆续地到达,镇长坐在主席台上面对着众人开始念稿子,无非是传达上面的政策。满屋的人都一声不吭地坐得东倒西歪,每个人看上去都在认真地听着。末了,领导一声散会,众人立刻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亲热地互相打招呼,欢声笑语地打听对方的近况。

          我低着头往外疾走,小张从后面追过来,和我并排走到外面大院里。善良的小张再三地叮嘱我:“ 麦佳兰!想开点吧。” 

          我强装着笑脸点头,总觉得背后被很多双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和小张挥手道别后,我翻身跨上自行车飞一般地逃出镇政府大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俗话说得好: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历经一哭二恨和差点把自个儿掛起来的痛苦,我终于想通了:虽然阿星曾是我全部的希望,可是自己再多情也留不住人家啊。

          从小到大托父母亲的福我是吃喝不愁,长大后突然发现自己总在跟别的姑娘争男人,争不过明娃那个吃商品粮的女友,争不过莫少爷师专的女同学,这次我是无论如何也争不过镇政府党委书记的女儿,为何不放下?

          我所失去的爱情也许本该就不属于自己,从前走过的路,流过的泪和淋过的雨都是自找的。我现在对谁都不怨恨,就当作了一场大梦,梦醒后天亮了,我还是那个孤零零的我。

          我与阿星的恋情也犹如清晨满天的霞光,它曾经照亮了我的世界,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地随风飘散了。唉一,人都留不住,何况是如梭般飞快地流逝的时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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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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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mayflower98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麦姐' 的评论 :
“ 时间是良药,好在兰儿慢慢想通了,属于她的美好,还没来到。”
~~~~~~是啊,时间医好了兰儿的心病。属于兰儿的好日子总有一天会来到。
“ 花花,你出色的文笔,我这辈子也追不上。”
~~~~~~麦姐谦虚,你的文采是有目共睹的。麦姐写的欧洲游记系列,有情有景还有历史文化令人印象深刻。佩服你!
“ 上不上首页,我们都会跟读。”
谢谢麦姐一如既往的鼓励和支持,感动到落泪!
mayflower98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多谢菲儿一如即往的鼓励和支持,对于我来说你和网友们温磬的留言都给了我极大的鼓舞和写作的动力!
麦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anhe' 的评论 : “花花写得真好,把失恋中兰儿寻死觅活的心理活动刻画得惟妙惟肖;”+100,心疼兰儿。兰儿妈妈说得特别好:“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离开你了,不要让他带走你所有的快乐啊!”。时间是良药,好在兰儿慢慢想通了,属于她的美好,还没来到。
花花,你出色的文笔,我这辈子也追不上。上不上首页,我们都会跟读。
菲儿天地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anhe' 的评论 : +1

花花把兰儿一路的心路历程,描写得真是贴切,细腻。花花真是有作家的天赋,佩服!

mayflower98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anhe' 的评论 :
多谢荷姐到访留言鼓励!问好!
谢谢荷姐对兰儿的关心!这次失恋对兰儿的自尊心打击太大,间接地导致兰儿在下下集里草率地又与人订婚,让兰儿始料不及的的是因这桩婚事的缘故兰儿身败名裂,逼得兰儿不得已离家出走。
我今天下班后看到自己的这篇文又没被推荐上首页,心里很难过,开始怀疑自己的写作水平不行,甚至都不想再继续发文了。直到看见沈香留言鼓励,刚回复完沈香又看到荷姐到访留言,心里是非常非常的感动。
再次谢谢荷姐和沈香!!!
mayflower98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歲月沈香' 的评论 :
多谢沈香到访留言鼓励!问好!
这是兰儿到目前为止付出最多感情的恋爱,所以失恋的打击很大。不过兰儿是塞翁失马,不久后她将会经历另一段难忘的恋情。
canhe 回复 悄悄话 抱抱兰儿!抱抱花花!花花写得真好,把失恋中兰儿寻死觅活的心理活动刻画得惟妙惟肖;兰儿有个懂女儿爱女儿的好妈妈,不但暗中保护,还苦口婆心地关心开导,兰儿没有钻牛角尖,终于有所醒悟,妈妈功不可没。花花的文字朴实无华,细腻生动的笔触,直击人心,富有感染力。花花创作愉快!
歲月沈香 回复 悄悄话 兰儿在痛苦的挣扎中终于醒悟过来:“唉~,人都留不住,何况是如梭般飞快地流逝的时光?”,期待后续兰儿的脱胎换骨…五月花写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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