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说,这年的九月九号,毛主席病逝,使得1976年成为新中国最最最多灾多难且悲伤的顶点。因为,新中国人治的缘故,长期的八亿人口一个脑袋,自小就是“毛主席挥手我前进”!接受的正统教育就是甘当革命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只要听毛主席的话,就刀山敢上,火海敢下!结果,他老人家这一辞世,我们人人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为什么?因为没有了主心骨啊!"你办事,我放心“的华国锋,不是那么熟悉,看上去憨厚老实,但是,毛主席都放心了,我们还有啥可心慌的?这一年,全国人民的情绪没有消停过,女人没有少哭过。在毛主席追悼大会上,不断有人晕倒,女工居多,也不知是哀伤过度晕倒,还是其它疾病不宜久站而晕倒,反正倒得真合时宜,立马就有人抬上等在广场边上的救护车,急送医院。各种谣言满天飞,说是”八三四一“部队,毛主席的警卫队的番号暗示了,毛要活83岁执政41年,民间还盛传各种与毛逝世有关的灵异事件。文革当中老百姓眼泪赚的最多的当属72年上映的朝鲜电影《卖花姑娘》,而毛主席的辞世,老百姓可以说是泪流成河。独裁国家在领袖去世后,人们普遍感觉恐慌,感觉是五味杂陈,不知未来会怎样?
只是,生活照常进行。一个周日的下午,我正午后犯困时,耐火厂崔副厂长竟然来敲我家的门。这个崔副厂长,平素里在厂里见着,也就是点头打个招呼而已,没想到突然会来家访。
当时,我父亲不在家,上昆明找关系跑工作调动去了。因为他后来发现,昆钢不是他适合待的地方。他是呼吸道先天敏感的人,以前在报社加班加点赶稿件时,熬夜靠抽烟提神,结果,发现抽烟后就会感冒,天生烟草过敏。现在来到昆钢,成天的炼焦气味,比抽烟还要令他难受,加上粉尘,家里的窗台上,每天早上都能聚集一层烟囱黑灰。这还是看得见的了,看不见的不都呼吸进肺里了?他害怕了这种生存环境,决定要离开昆钢回到昆明去。
这位崔副厂长,突然地来家访,搞了我个晕头转向。结果,他在简单寒暄之后,道明来意,竟是来找我的,要为我主媒,他劝我说,二十岁应该可以成家了!我是因为没有一点思想准备,面对着从天而降的艳遇,只能傻傻憨笑。他介绍一个北京老知青给我,说是也姓王,家里是北京日报社长还是主编,还给我看了女方的照片。他说了一整套未来的计划,先和这位老知青姐姐结婚,然后,让她以昆钢家属的身份离开农场,然后,来到昆钢后,再想办法调回北京,就好操作了。你不是北京出生的么?那不正好回去北京喽!再者说女大三抱金砖,实则这位北京知青姐姐大我不止三岁哦!女方比你大几岁会疼人,等等。差点没把我笑到不行不行的。崔副厂长说起这个老知青的父亲是他以前的老领导,现在请他帮忙把女儿从云南农村弄出来,他就想出了这一招!这就是,知青回城的手段之一,通过婚姻,解决夫妻两地分居问题为借口,调离农场或农村。那荒年,为了受苦受难的知青脱离农业苦海,家长们也是拼了!硬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我父亲从昆明回到家后,我跟他说了我厂崔副厂长的上门说媒,把他也给逗乐了。他也认为不合适,我还年轻不应该急着成家,而且,没有一点接触,上来就要结婚,摆明了是用我当个调回北京去的跳板,不行啊!老崔同志。
我那时候的暗恋对象变成我家后手那栋楼,也是二楼我家相同位置,一个女青工,她弟弟刚好是我弟弟同班同学。除了长相姣好,胸脯子鼓鼓外,特别勤快,只要下班一回家,就能见到她忙出忙进,又是洗又是涮的,就像歌里唱的那支勤劳的小蜜蜂。我父亲离开昆钢后,我住进了他的卧室,每天都能从窗户里看见对面这个姑娘。
此时我还是狂热地进行创作,除了受到契诃夫的深刻影响,写作短小精悍,针砭时弊小小说外,也有偏爱中长篇写作。我那时候写东西,就喜欢用手边的废弃纸张,这个长篇,就是写在用过的仪表打印纸背面。当时,我写了个外五县老知青的爱情故事,有点林立果选妃的影子在里面。我这个手稿最先的读者就是戴功虎,结果,他甚是吃惊,睁圆了眼睛透过眼镜片看定我,半晌才说:真是你写的么?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看来要重新认识你哦!你也是生不逢时啊!赶紧着,还有没有别的拿来我读。我第二个读者,就是技校同学郭兴,他学的是机械,他毕业后,分配在昆钢氧气站工作。而我的暗恋对象就在氧气站上班。记得,那天郭兴来我家,当时,我父亲已经调到昆明去筹组新闻出版局了。我一个人住,他就放得开,一边读着我的知青小说,一边抽着烟,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到了饭点,喊他去食堂吃饭,他也不理,只好我自己去了,出门前嘱咐他,离开时候要锁门。等我吃罢午饭回到家,开门一看,大吃一惊,这家伙还在捧着我的手稿读,一屋子的香烟缭绕,他周边地上一地烟头。读完之后,还问什么时候完稿?可见,我的习作还是引人入胜的啊!另外方面,也见识到精神食粮的不可或缺,能量大到能使人废寝忘食。不知怎么的,我不好意思让他们读我给孙安民读过的手抄本,我自己认为这个急就章上不了台面,见不得人。
接下来,十月初“四人帮”被抓,真正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啊!按照江青说法那就是毛主席尸骨未寒啊!实则是“天下苦文革久矣”!迫不及待随着这四人的锒铛入狱,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立马就落下了帷幕,无人喝彩,无人谢幕。因为与毛的夫妻关系,江青成为了文革的罪魁祸首。我记得,后来审判她时,江青说过的实话之一就是:我是毛主席的一条狗,他叫咬谁就咬谁!接下来,就是郭沫若的词,水调歌头:《打倒四人帮》。我记得,那天我刚好在昆明,街头见到庆祝游行,领头的还是民族学院那一帮身着民族服装者,因为色彩斑斓,所以令人记忆深刻。奇怪的是,九大时也是他们打头阵,倒邓时也是他们,现在打倒“四人帮‘了还是他们!如果是王,张,江,姚上台呢?毫无疑问,还是这些人上街载歌载舞庆贺。这不就是我们古人所说的”群氓“么!在一帮高头大马手执红旗的体工大队男仪仗队中,有个人的思想可能开了小差,要不就是触景生情或者见到美女,因为都是穿的体操服,紧贴身躯那种,裤裆被顶起老高,龟头隐约可见,双手执旗不得闲,只好装作不知道,昂首阔步前进,路边看热闹的小男女眼尖,可不放过他,追着他看。当真是丑态百出的游行。
对于我个人来说,感觉开心的是,我的母亲终于获得了解放,回到了云南人民广播电台图书资料室,她阔别了8年的工作岗位!她的特嫌结论就是一句话:经查,无实据。复工复职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昆钢与父亲和我团聚。结果,在她傍晚去楼下公厕方便时,在昏暗的女厕,竟然碰到登徒子,吓得她一声吼,那个黑影飞也似逃了。我母亲是个疾恶如仇的人,路见龌龊她会出声表态,有人在随地小便,被她看见,必定高声呵斥他。记得文革前一次周末在南屏街一餐厅午餐,有个苦力模样老汉,靠墙蹲着,面前就一碗酒,喝到嗨处,口出淫言秽语,周围食客男女都不出声,都装作没有听见,照理说,她一个外省人,更可以装聋作哑,只当听不懂。结果只有我母亲是可忍孰不可忍,拍案而起,高声呵斥,叫他闭嘴!就这样个性的人,第一次来到昆钢,偏偏就遇上偷窥变态,从此对昆钢没有了好印象,这也成为了我爸加速调离昆钢的原因。母亲自由后,才从所谓“清理阶级队伍办公室”,拿到了这些年她老家寄来的家书,她的老父亲,前武汉洞庭街路德宗教会牧师,因为突然和她失去了联系,断了供养,后妈也就冷漠他,据说是饿死的,而且很惨,长期卧床后,同样饥饿的老鼠,还把他的脚后跟给啃吃了,年老体衰的他竟然毫无气力驱赶。
也是这一年昆钢有招兵名额,尽管是招兵后勤油库管理,我也不在乎,终于轮到我堂而皇之去报名应征,再也不秫什么政审,什么”家中有无 ‘关,管,杀’“!我父亲也怪支持我去应征入伍,结果,在昆钢人武部体检时,我竟然是所谓“青年高血压”,体检不合格。好不容易即将实现我的梦想,我岂能轻易放弃。我爸也动用了关系,在安宁县人武部再次获得体检机会,临去前好像还服用过降压药,结果还是一样的结论。我至今不懂什么是“青年高血压”。就这样与我少年时的投笔从戎梦想永远的拜拜了,眼睁睁看着耐火厂我的好友李培滇,绿军装,佩红花,上卡车,绝尘去。
完
那时三线政策好,我算那时幸运儿高考移民攀枝花金沙江南,大学毕业第一份工作攀钢教书。
兄长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