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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的回忆之四十

(2021-02-28 13:52:18) 下一个
在1974年于昆钢耐火材料厂就业上班后,与更多的五七中学发小有了联系。其中有罗林,在他家父母调到昆钢履职前,他们几个男生和女生就通过关系,进入了云南省体育电子设备厂,而该厂的前身,就是文革初鼎鼎大名的像章厂,专门制作发行毛主席像章。正如你所猜想的,都是军代表和干部子弟充斥其间。罗林也是有了工作之后,万事休,有闲心出门访朋问友。他就邀约上我,一起去晋宁上蒜公社找知青玩。是呢,这个时候,中国的知青政策收敛许多,不再劳师动众,五湖四海,改成就近农村插队,而且,还要配备带队干部,财政包干,自带口粮,菜金,不再与当地农村人口争食。不再像前边文革初期那样,放野马一般,让知青在广阔的农村自生自灭。昆明的各企事业单位,都有自己的子女下乡对口乡村,而省委大院的子女,都在晋宁上蒜公社下边几个村插队。这些知青与文革初期的知青分别被叫做“小知青”和“老知青” 以示区别。这里也是我母亲从北京来到云南后,戴罪劳改的地方。为什么是上蒜公社?照理这个滇池边上的晋宁县,地理环境差不到哪去吧?
我们在老高村逗留时间最长,在这里见到了众多的发小,有后来当到昆明市副市长的平愚山,还有在过五七干校五七中学的聂海舟,还有以前的昆明军区政治部的王成风,小时候我们是敌对的一方,现在他家老爸退役分到了省委宣传部,他也就成为了省委的子弟。这个人擅长养鸽子,我在省委大院时,曾经用一支气手枪从杨伟民手上,换来天津大白鸽一只,后来又是他,用一只俄罗斯小狼犬换走了我的天津大白鸽。他后来成为了云南省信鸽协会秘书长。还有个发小陈一之,我新村小学同班同学,因为在秋收时,被打谷机搅去了一截手指,算是工伤,回家养伤了没有见着,他后来作到了省委党校常务副校长。
在老高村的知青点,非常有意思的是,还在执行严格的男女界限。男女知青自己烧饭,实行轮换制,男知青煮一天,然后女知青煮一天,那边煮饭那边先吃,然后再喊另一边出来吃饭。这样的就餐习惯,对于我们来访的客人来说,倒是可以免去男女同席的尴尬,只是女生先吃剩下来的菜要多些,而男生先吃的话,会不会就要剩菜少些?后来,昆钢招工,聂海舟就这样被招募到昆钢轧钢厂当了一名普工。他个子小小,面相也是年少,在那个轧钢机面前,尤显单薄。也是为了早日离开农村,饥不择食他就这样应聘了炉前工。后来,他托我找我父亲求情,看能不能转换成技术含量高的工作,诸如:钳工啊,电工啊,之类。
很突然的,机修车间要调我去仪表组,我因为不喜欢电工这份工作,所以,对此调动没有意见。因为,电工组是没有人愿意去仪表组的,舒服倒是舒服,可没有多少技术可学。仪表组那会共有四人,组长是杨建新,老师傅叫做张学文,另外两个女工都是我们技校同学,一个是仪表班的杨翠萍,一个是电三班常继红。放眼整个电工房,还真没有人比我合适调往仪表组啊!我是经常在家对着老父亲抱怨,述说电工工作的危险,可他并没有利用职权为我运作岗位更换。他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漫说我家堂哥对他有权不用心生怨恨,就是我的五七中学发小聂海舟,几次三番找我父亲运作,想从轧钢厂普工的岗位,更换当个技术工,也从未兑现。须知那荒年玩关系,走后门已然成风。总之,我的岗位调整也属正常运作,没有任何后台操作。实在是,非我莫属,
就在电工组准备为耐火厂自家建造的宿舍楼接通电源时,这个工程本来我是愿意参加的,绝对是个实用工程,可以学到怎样从变压器三线两相接到室内变两线两相,这可是一般内线电工触及不到的工程,爬电杆的铁草鞋都派发到位了。结果,朱本俊来到电工房宣布调令,而电工组呢,郭组长就要我去参加深挖防空洞。当时正逢中苏关系紧张,毛主席提出: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全国都在挖防空洞,耐火厂也不例外,厂防空洞深挖指挥部要求,每个车间都要派人参加,轮换制为期一个月,电工房的电工是必须要参加的,因为洞里的照明不可或缺。郭组长每月派人去参加防空洞都头疼,只有靠抓阄,因为没人愿意去,洞里那点电器实在简单,无非是照明和鼓风机,哪怕加上个凿岩机,明说是防空洞跟班电工,实际上还不是去出苦力!这次可好,反正我要调离,作为贡献,正好去参加防空洞深挖一个月。
这期防空洞施工队的头是劳资科科长,腾冲人姓害,带领着我们十几个来自各个不同车间的工人。耐火厂的防空洞就在厂部办公室的旁边,只有那条通往厂生活区的公路隔开厂部。我这期的工作面已经深入山肚子2百米了,看上去,耐火厂的防空洞就是个防空洞而已,一头在生产区,一头在生活区,按照设计就是从生产区挖起,一直挖到生活区。我的感觉就像是小煤窑,地面铺设有窄轨,运行翻斗矿车,煤窑运出的是煤,而我们运出的山石而已。当然,小煤窑那叫坑道,我们防空洞那叫隧道。我们的日常工作就是在作业面用水冷式凿岩机在山体凿出几个炮眼,然后填充进炸药,在插入雷管,引入导火线。这个导火线的长度计算很有考究,不能太短是肯定的,因为两百米的隧道,人员撤离是要点时间的,太长了也不行,浪费时间等待,而且几个炮眼的导火索也不能一般长短,不能一起爆,要前后爆,但也不能间隔时间太长,否则,前边爆炸会造成后边哑炮,等等。爆炸过后是开通鼓风机,将隧道里的爆炸烟云排除洞外,一般需要两个小时,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去操作水泥搅拌机,一部分人就要推着坑道车进去搬运爆炸山石。我们最担心就是有哑炮,不知它会不会延迟爆炸。我被安排点过导火索,平常觉得这有啥?无非就是点个炮仗,可等到真让你点导火索,手里的香烟下意识老会跑偏,愣是挨不上导火索,要命的是,点着的导火索“哧剌剌”火速燃烧,作为电工的我还要收拾照明电灯一起撤离,手抖脚抖满脑子就想一件事:逃!
更多的时候,就是苦力,那种25公斤装的高标水泥,一背就是两袋。一开始,我只能背一袋,后来看其他工友,不论年齿老幼,都是像码头工人一样,上来就是两袋。一咬牙,我也背两袋,有在弥勒农村挑几十斤大粪的磨练,还行,没有压趴下。然后,爆破完毕进洞搬运炸碎的山石,也是力气活,那座山的山石都是砂石,爆破后,一块块都是十几到几十公斤重,你得要把它们搬到矿道车内,再推出坑道翻倒。工作面清理完毕,就要搭建俗称:壳子板的模板,然后,就是用手推车把搅拌机搅好的水泥,运进洞中,用铁锨把水泥塞到模板和洞壁之间,往两边倾倒水泥还好整,难的是往上整券顶,绝对是事倍功半,一边整一边“哧溜”往下掉水泥。水泥整进去了还不成,还得要用铁钎在里面搅合,让其落实。这一切完事后,才能开干新的掌子面。
仪表组在厂化验室里的一间房。本来是要求跟着生产车间的两班制,但都因人手不够为理由而拒绝安排夜班。后来分配了技校毕业生,没有理由不开夜班。技校仪表班毕业的杨翠萍,其父母都是耐火厂老人,她父亲就是耐火厂财务科科长。这对来自四川的老两口看中了来自昆明官渡区农村的仪表组杨建新,因为他是个孤儿,实在是养老女婿最佳人选,顺顺利利女儿分配到仪表组后,不多久就和杨建新成为了恋人,然后成亲。我来到仪表组时,杨翠萍已经大腹便便待产孕妇也!自然的,他两口子就成一组,剩下的张学文和我还有常继红就是一组,每个星期倒班一次。张学文是个耐火厂老人,来自滇南的文山州,他自称是少数民族:濮人。因为人数少国务院没有确认,对此,他是无可奈何当成汉人。他的家人都在文山家乡的农村,他就一直要求调动工作,回到文山就近照顾家庭。另外还有个原因,他看不上常继红,觉得这个女生不思上进,没有事业心,在仪表组没事时就坐着打瞌睡,等等。一再找朱本俊要求派个男生来接他的班,这个才是我调到仪表组的真实原因。我来之后,张学文抓紧了调动步伐,另一方面抓紧做私活,我见过他用厂里生产资料制作的台灯,颇为精致,蛮俱工艺性。不久的后来,他如愿以偿调回家乡文山州供电局。再后来,因为施工中不慎遭高压电击中......
仪表组,正如众人皆知那样,没啥技术含量的单位。我们最多的就是坐等生产车间来电,告知热工仪表出问题了,然后,我们出动。大多数情况都是仪表的打印纸用完,需要更换新的,或者打印墨水耗尽,需要添加,还有就是定期上车间仪表室,给热工仪表维护保养。这当中倒是与钟表技术相关的,就是调校仪表误差,这个就需要打磨仪表轴,其它修理就谈不上了。坏了就换新的。
厂化验室共有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个昆明西山区的彝族,姓李。我在那哈,老人家恐怕五十出头了。一个人就在化验室平房边上,大门旁边,自己搭建了个偏厦,美其名曰:警卫室。这就是他的家。听说家人都在老家农村,周末都是他回家探亲。应该距离耐火厂不远吧?他从来都是骑个单车就回西山区的家了。化验室其他几位,我只记得印尼华侨邱柳秀,还有一个老知青李美才。其他女化验师年纪都在中年往上,平素里来往少,点头之交而已。印尼华侨的姓名都有些文学美,比如说:邱柳秀。他经常肯来仪表组找张师傅讨点仪表灯之类,张师傅走后,他就来找我,他说他在年幼时养成的习惯,晚上睡觉怕黑,要开灯一宿,但是,一般白炽灯点不起啊!费电哦!那么这就是小小支仪表灯合适了。他的祖籍是广西,他跟别人讲过他从印尼回来祖国的原因,因为他的父亲在印尼又讨了小老婆,生了孩子,就把他母亲和他们孩子冷处理,受气遭白眼。他就趁着周恩来在印尼宣布:某年某月某日起,中国不再承认印尼华侨双重国籍,毫不犹疑加入了印尼华侨归国潮,文革前回到了中国,分到了云南昆明华侨补习学校。跟其他印尼归侨一样,他说一口口音很重的昆明话,但是,听他在化验室里接电话,和他那些印尼老乡说起印尼话来,咯噔都不打一个,语速超快。当然,从来不用压低声线,因为不用担心有人偷听。跟别的印尼归侨一样,穿紧身裤,用头油,梳着一丝不苟背头,成天在化验室里笑声不断,是个讨人喜欢的开心果。而老知青李美才,美女一个,优雅文静,她和邱柳秀最终成为了恋人,双双在我之前利用关系调到了昆明卷烟厂。
讲到印尼华侨和昆明,猛可地想起,1998年在Berkeley,Ward St侨居时,一个屋檐下的北师大副教授梅女士,某日晚,突然从她打工的中餐馆来电,问我在家否,叮嘱我千万等她下班回家,因为有人要见我。后来,等到她下班回家,从一辆轿车上下来的,除她之外,还有司机。梅女士当着众人面问我是从昆明来,可还会说昆明话。确认过后,她介绍那位送她回家的司机,说是她打工中餐馆的大厨,也是个印尼华侨,因为年幼时,八岁多,曾经随家人离开雅加达在昆明逗留过,匆匆离开后,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好印象。从此以后再无机会亲近昆明。所以,在餐馆工作时,但凡遇见中国大陆来打工者,都要问一句是不是昆明来?现在,终于因了梅女士,我是从北京来,但是我租住的地方,有个昆明来的......圆了他多年的思念梦,就为了儿时听过的昆明话,他一下班就跟上梅女士过来找我,听我说说地道昆明话,然后,带着找到了感觉的满足,开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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