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排的日子不长,因为前面说过的弥勒竹园糖厂开工缺人手,因为甘蔗一年一季,到了成熟的季节,糖厂才要开工,但是临时工也不是那么好找,不知怎么的就把弥勒一中革委会说动了,抽调几百男女学生免费义务劳动,只管吃喝拉撒住,还美其名曰:学工。实则糖厂把钱还是交给了校革委,学校后来用这笔钱添建了一座米面加工厂,此乃后话了。
这样一来,我们在校学生锐减,连排缩编,我们六排就没有存在必要了,剩下没有去糖厂的全数并入八派。这个八排与六排刚好相反,是全校的标兵排。当年红卫兵运动风头最盛时,该排在其铺导员杨永祥授意下,投书云南日报发表造反檄文,全省出名。所以,最差劲的六排并入最优秀的八排,其意昭然若揭。那荒年的优秀就是“极左”,越左越好。
杨永祥老师,据说家庭出身不好,是禄劝县的大地主,本人是昆明师范大学的毕业生,还是云南省第五届大学生运动会标枪投掷冠军,俄语也学得好,两个儿女都是起的俄国名 ,一个叫做维嘉,一个叫做娜嘉。他本人是教语文。为了与反动腐朽的剥削家庭决裂,实则也是自保于绝世,他本人与自己一个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子女学生,毕业后留校做了团委书记的,永结秦晋之好。今天回头看,可以理解了,凡是出身不好的人,为了求生于乱世,只能不断左 左,左!只有这样才能苟活于乱世。在当时,打压“小昆明”也是左的需要,所以,成为“标八排”一成员的我们,没有了在六排那样相对松散的日子。
盯住弥勒一中学生的不止一个糖厂,弥勒县最大的水库,太平水库,据说是1950年时候,本地人张冲将军筹募建设的,也需要大量人手培固堤坝,显然的,免费的劳动力多多益善耳。在农业学大寨的号召下,打着:学农的旗号,我们留校的师生倾巢出动,扛上行李,排成队伍,迤逦来到大坝脚下的小村太平,分散开来居住在村民家中阁楼. 我当时所在的八排三班,班长是弥勒县本地农村来的学生,叫做陶洪富,因为抽调了大量学生去竹园糖厂打工的缘故,连排缩编,学生干部也要重新选定,根据解放军的配置,一个排下面有四个班,一个班除了班长外还要有副班长,不知为何?我三班一直只有班长而空缺副班长。也许是杨永祥老师见我班“小昆明”人数多,不好提拔,所以,迟迟没有副班长。结果,一天晚上政治学习,班长陶洪富称头疼请假,杨老师当场就指定我来出任三班副班长,带领全班政治学习。不得不说,他还是眼光独到,看得出来我在“小昆明”当中的“娃娃头”影响力。
杨老师这个人拿捏政策相当到位,他就敢启用所谓”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当时,“标八排”的排长是阿细族陈惠英,而第一副排长左维誉,她家老爸就是原省委党校右派,左大中,一家人在反右后就下放在了弥勒。所以他这里一开头,别的排一看,人家“标八排”都敢启用“小昆明”来当学生干部,我们为何不可以?再者说,不是还有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政策啊!于是乎,太平水库成了我们“小昆明”地位翻身的福地。
当然的,作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们唯有比本地贫下中农子女干得更好才能获得青睐。为了报答杨老师”知遇之恩“!不就是表现积极么?每天早上起床,匆匆洗漱,拿起扁担簸箕,或者锄头铁锨,列队成行,高唱一曲毛主席语录歌,跑到大坝工地,作为副班长,别人休息的片刻,还要站起来,朗诵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当地农村的习俗,每日两餐,上午十点至十一点开午餐,当地人称之为”晌午“,表现的时刻到了,别人到点排队吃饭,我还在干,等到最后一个吃饭,别人吃完饭还有空闲休息一会,我又在干活了。这就把班长陶洪富给比下去了,他身上的小农习气暴露无遗。又不是苦工分,何必那样卖力?农民身上那种务实,自私的精神,通过牢骚满腹表现出来。
后来,不几天在晚上政治学习时,杨老师表扬了我,批评了陶洪富,结果,作为贫下中农子女的陶洪富,还与杨老师顶嘴起来。然后,我们学习的毛主席语录也变成了“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于是乎,接下来的班长选举,陶洪富被免职,我上位班长,另外一个“小昆明”党校子女胡小淳提为副班长。从此开始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政治上全面翻身的局面。七排启用了梁晓明当班长,十排启用了杨小栗,十二排启用了孙毅扬,还有更多”小昆明“女生干部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为了早日完成划分的施工地段,我是带领全班早起贪黑,自然受到本地学生奚落,陶洪富和资绍云都是“落后”学生,我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和我一样“积极上进”,反正我是天刚蒙蒙亮就起床,简单收拾了就操起农具出门,谁愿意跟来的就自便,结果,“小昆明”都纷纷起床,拿上工具跟我上大坝,剩下的几个本地学生被孤立,滋味也不好受,也就只好悻悻然跟着出门。陶洪富后来干脆退学回家不来了。倒也是啊!见天的干农活,还学个球啊!不如回家帮忙家里人种地。可见,贫下中农子女对文革中“左”的和形式主义的套路也是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