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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本人原名叫福来。何以为证? 我大爷的儿子可以作证。我叫福来,他叫福贵,都是福字辈的,我爷爷给起的名。
有道是,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来闲传城谝闲传,我本欲以福来的大名行走江湖,无奈闲传城有个霸王条款,只许一个人叫福来。我进城较晚,一世英名已被人给顶了。起初我想,叫福来不成,叫来福总可以吧? 点击提交键后,跳出一个窗口,怒曰,你也配叫来福? 没听说福字已被注册专利了吗? 我怯怯地点击,No。窗口又问,那你总该听说爆料二字有专利了吧。我怯怯地点击,Yes。窗口冷冷道,再换一个。于是,福字变罘字,同音不同字。反正我爷爷也不识字,他老人家地下听到有人唤我,还以为人家把我的名叫颠倒了。
注册完毕,窗口最后那句话又在耳畔回响。“再换一个”,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仔细一想,几年前,一个女售票员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那年,我回国探亲,去大爷家作客,坐出租车时司机找零,给了一张50元的新票。过轮渡买票时,我递过去那张50元的新票,售票员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毫无表情地说,请换一张。我不解,怎么了? 她并不解释,只冷冷地说,请换一张。我掏出一张更大的,本想给她制造点麻烦,没想到她倒痛快地收下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到了大爷家,在饭桌上,我把这段经历说给一家人听。福贵说,这还不明白吗?她的意思是,你那是假钞。一家人的目光齐聚我的脸上,仿佛我沾了黑。我不无委屈道,我肉眼凡胎,第一次见到50元的大票,新奇都来不及,如何辨得真假? 福贵说,那张50的还在吗? 我说,在。福贵说,拿给我看看。我掏出那张50的,递了过去。福贵举起那张50的,端详了一会儿说,还真是假钞。
我恨恨道,那开出租的真可恶。福贵作行家里手状,哥,在车里说话了吧? 我说,师傅热情,就跟他闲聊了几句。福贵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没有客从何处来之类的话? 我一想,还真有。福贵喜欢读王小波的东西,趁机引用,看看,这不相当于王小波他哥跑到阳台上大喊,我家吃肉了! 你等于告诉人家你是个待宰的肥羊。大爷没好气地接过话去,他是肥羊,你是什么? 福贵是个股民,那一阵输得很惨,趁机叫苦,我是被剪了毛的羊。
大爷忍无可忍,呸! 你也好意思称羊? 你被剪掉的,那是你自己的毛吗?那里面至少有一半是我和你妈的棺材本。你是披着羊皮的白眼狼。福贵讪讪道,爸,要这么说,您不就是那老狼了吗?大爷抄筷子作欲抽状,大妈出来挡横,他不是你生养的? 大爷收了筷子恨恨道,这小子,真他妈混。大妈愈发来气,个老东西,他妈是谁? 我招你惹你了? 大爷讪讪无话。福贵趁机打圆场,我妈英明锐利。哥,以后出门打出租千万别轻易露相。我点头称是。
随后,大家议论如何处理那张假钞,有说剪了,有说烧了,福贵最革命,说应该送银行。最后我说,别废劲了,我留着当书签用。福贵有点急,哥,那可是假钞! 给我,我帮你送银行去。我说,兄弟,古董一条街上一比一的假兵马俑明码标价,不是照样卖吗? 福贵还欲争辩,大爷发话了,行了,一家人顶数你正经。在你哥手上,那东西一定是夹在书里,到你手上,你要不夹进钱包里,我跟你姓!
一桌人愣了片刻,突然爆笑。大妈及时总结,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说的就是这爷儿俩。
一般说来,宽容需要“本钱”,没有“本钱”而能宽容,那是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
那是我向往的家庭关系。当然,我不会把老爷子弄成老狼。多谢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