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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路(二)(上)

(2019-03-20 15:33:42) 下一个

旧路(二)  

北航的绿园有很多弯曲的路。过去这些路并不存在,也没有多少诱人的花草。那时的绿园也远不是今天的模样。

绿园里一直有很多树,但以前却没有真正的路。当时所谓的路,仅仅是人们走出的硬实地面。每到夏季,这些“路”面,总会有很多知了洞。

绿园初夏,图片摄于2011年5月

在我很小的时候,荷花池由两个池塘组成,眼镜模样。池塘北大南小,在东侧由水道连接。横跨水道的,是一个绿色的木桥。由于水位太低,这座桥几乎是旱桥。

文革时期的美感都体现在如今所唱的红歌里,习大大宽衣彭麻麻地东方又红。那时的人们整天想着你死我活,根本没有心思鼓捣园林。木桥朽坏掉后,便再没有重建。

后来荷花池重修,挖掉了中间的隔断,才成了现在的形状。荷花池四周的石块,近些年再次重建绿园时才摆上。这几年荷花池来了野鸭,人们为留住野鸭,特意为野鸭建了小岛做窝。

今日荷花池。重温童年的人。

绿园西侧,学生四楼后,也曾有个池塘。这个池塘通过一条蜿蜒百多米的水渠,连接着东侧的荷花池。靠近荷花池的渠道两侧种着柳树。每到夏季,树上知了长鸣。

由于荷花池没有有效的防渗层,很难保持水位,这条渠道便形同虚设,只是在多雨的夏季,才断续有些水。于是四楼后的水塘几乎孤立。每到夏季,水塘和渠道蝌蚪密集,蚊虫滋生。

水渠边的柳树如今仍有几棵存在,但水渠和西侧的池塘在80年代后期都被填埋,如今已毫无踪迹。

两株冬青灌木的远处,树枝稀疏处的下方,是曾经连接荷花池和西侧池塘的水渠。

修建荷花池挖出的泥土,堆积起来便是绿园的假山。76年唐山地震波及北京,北航校方在远离建筑的地方建起很多“地震棚”用以避灾。于是绿园里“地震棚”聚集。这些简易的土木工程,加上之前备战备荒取土做砖坯,绿园的假山便被挖的面目全非。

绿园的几座假山是北航唯一的高地,也是我小时喜欢的地方。我一直喜欢中间假山旁的悬铃木小树林。那时,得空就提着弹弓遛在绿园,看着树皮在春夏剥落,然后焕然一新。这些悬铃木如今仍在,也长大了许多。

假山处的悬铃木。小狗“呆呆”。

荷花池的东南侧有几株枣树。这些枣树五六米高,树干碗口粗细,显然是建校时留下的。每到夏秋季,我放学后总喜欢到这里,爬到树上摘枣子。枣树上刺毛虫(洋蝲子)很多,每年都会被蜇无数。当低处的枣子摘完,我便会四处找石头,希望一石枣落。当年物质贫乏,只有那些调皮的孩子才有机会“尝各种鲜”。

如今这些枣树仍在,不仅没见长大,反而树势衰弱。原因很明显:枣树喜阳光且生长缓慢,当周围速生的杨柳树长高,这些枣树,便只能在树荫里挣扎了。

依旧生存的枣树。远处的楼房为学生八楼。左侧为教学区入口之一。

绿园有一条连接校园北部和南部学生宿舍区的中轴路。路两侧曾是北航的果园。东侧为苹果园,西侧是梨园和柿子园。果园四面铁丝网围着,特别是东侧的苹果园,不仅篱笆密集,还有一位我一直分不出男女,被人们称为“傻大姐”的大人看着。那时,能悄悄钻进果园偷出几个苹果的孩子,个个都是“好汉”。

等我长大以后,才听北航的老人说,那位头发总是半短不长,粗声憨嗓,相貌令孩子害怕,我分不出性别的“傻大姐”,其实是位心肠很好的女人。

初夏的荷花池。图片摄于2011年5月。

西侧的梨园和柿子园因无人管理渐渐荒弃了。那时家住学生四楼,我得空便钻进楼后的柿子园打鸟。

每到秋天,柿树上便会出现熟软不涩的红(读作“烘”)柿。这些柿子其实是因感染了病害,会先于其它果实软熟掉落。

我发现树上那些黄黄的涩柿子一旦外皮受伤,不久便“红”了。于是我便常常用弹弓打破几个柿子。一段时间之后,这些柿子便红软可食了。

这些柿子树如今仍在,每年也都会结出很多果实。只是校园里的孩子,每天辛苦于各种食品,早已失去了对这些果实的兴趣。这些柿子和伴生的黑枣,每年都成了鸟儿秋冬的美食。

这棵构树野生在曾经的柿子园西围栏。如今已经成为了老树。

绿园的中轴路连接着南北宿舍区。这条路如今已经拓宽,并被改造了。路的西侧曾是锅炉房,四季为学生和教职工供应开水。那时北航的教职工家属为了省煤和后来的液化气,也常常去打开水。

当年打开水几乎都是我的活儿。我至今可以想象,自己吊儿郎当提着几个暖壶,走去锅炉房打水的样子。冬天去打水,开水间热气蒸腾,但门口却常常是光滑的冰。自己提着满满的暖瓶,竟可以在冰上玩打出溜。常有人接开水时暖壶爆炸。自己也遇过两三次。龙头开的很大,瓶口蒸气喷涌,接着一声爆响,暖壶爆裂。烫伤倒是没有,但手上全是闪闪发光的银色碎末。

锅炉房后来被拆除,建了一些平房,成了北航的绿化组。绿化组负责校园的园艺和环境卫生。如今这些绿化组已经搬迁,房屋拆掉后成为了绿地。

中轴路(部分)。远处楼房为北区学生宿舍的女生楼。雪松左侧为锅炉房曾经的位置,后成为绿化组。

绿园西侧曾是北航的俱乐部。隔路对应在绿园的,是文革时期修建的地下俱乐部。这个地下俱乐部与北航的地下校医院一样,从没有使用过。如今地下入口的门房已拆除,被一块金属盖板替代了。入口旁是一个紫藤花架,每到春天紫花密布。

值得一提的是北航南宿舍区的花园。花园以圆形花坛为心,圆形花坛的东西侧,各有两对对称的矩形花园。南北分别有椭圆形,由圆柏围成的花坛。这些花坛早年曾种有一些芍药和牡丹。

地下俱乐部入口,紫藤架。

东西两侧的花园位于东西饭厅与学生二/三,六/七楼之间,两侧各有四个对称的矩形小花园。小花园四周侧柏为墙,被路面分隔。其内有草坪,并有很多柳树和花卉灌木。靠近楼房处种有一排合欢树,树下是带刻纹的水泥砖路。每栋楼后,是一个由紫藤花架组成的园中之园。靠近东西饭厅的小花园一角,对称种有一棵旱柳。

分隔四个小花园的中心路很宽,延续到东西饭厅时,分成弧形两路并形成一个半圆形的花坛,内种有山桃和很多灌木。花坛饭厅的一侧是影壁状的砖墙。面对饭厅的墙面是黑板,作宣传之用。

花园中的路,皆为水泥铺成。因水泥会随温度缩胀,浇筑路面时以软木条相隔以减少裂缝。每到夏季,绿园的路上蜻蜓飞舞,成了孩子捉蜻蜓的乐园。

绿园初夏,摄于2011年5月。

以今天的视角看,这种对称设计的花园尽管有些西洋味,但舒展大方,四季成趣,仍不失校园园艺典范。我上小学时家住学生六楼,楼侧和楼后便是花园。在这些花园里,我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我自小喜欢独处,每到放学,便总爱爬上花园里一株高大的圆柏,久久坐在浓密的枝杈间,看着世界在眼前缓缓而过。如今每次走过花园,我都会不由自主看看这棵树。这棵树枝叶繁茂,已经不再有孩子爬树的痕迹了。

如今,花园除了中心和南北的圆柏花坛,东西两侧的花园皆已毁掉,成为了两栋学生宿舍楼。

 

待续。

音乐:Anonimo Veneziano, Paul Mauri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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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喜清静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民.工' 的评论 : 庄主眼神儿有问题呀。明明是条鱼,从水里出来,哪里会有灰土。最多是没甩掉的水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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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真是惊蛰了,奶奶姑终于从土洞子里出来了,瞧这灰头土脸的。
民.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阿邕' 的评论 : 悬铃木林的假山上有一株挺大的旱柳,上面有个不大的浅洞,我曾在洞里发现过叠好的信,上面还压着块石头。

我拿出来看了一下,写的都是我没兴趣的字,没读懂是啥内容,又叠好放回去了。过一天再去,信没了。那时,我还不知道啥叫“搞对象”。

小时候爬树都穿着鞋。夏天的一双破塑料凉鞋,开始是新的,几周后,上面便都是爸用塑料片补粘的补丁。那些塑料片,都是从前年的旧鞋上剪下来的。
民.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喜清静' 的评论 : 看来真是惊蛰了,奶奶姑终于从土洞子里出来了,瞧这灰头土脸的。

祝春安!


阿邕 回复 悄悄话 细细的读你的文看那些照片,有种喘不过气心隐隐作痛的感觉。真切记得的是那些假山坡上的梧桐树(悬铃木),它们更是挺拨和高大了,那里也是我喜欢走动的地方,曾在林子里树洞我生活中的心事心思。也曾在树下照相,秋天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温暖身心。清楚记得的还有那俱乐部前的紫藤架,天气暖和的日子里总有许多老人在那里。依稀记得的绿园是有几棵枣树,还隐约记得别人说过果园里的”傻大姐”的传说。回想起来,那匆匆而过的三年已是上辈子的时光。

谢谢你的旧路分享。仍能看到走过的旧路,记得从哪里走来,无论喜喜忧忧,仍然很是珍贵幸运的。

你那棵圆柏树的树干会不会扎手扎脚?小时候光脚爬树,我选的树是有低低分岔的枝干,而且比较光滑,不扎手扎脚,在树上摇晃,觉得象鸟一样自由:),可惜那些树早己不见踪影了。
喜清静 回复 悄悄话 先过来看看我大侄子,留个爪印儿。等会儿在来细读。
民.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polebear' 的评论 : 的确是这样,人非物非的今天,太多的人在似是而非的路上踌躇着。

其实,旧路,很多经历都是痛苦的,无所谓回归,能留一点滋味在心里便好。
polebear 回复 悄悄话 幸运的你还有旧路可循。现在很多地方,除了地名依旧,人非物非无处安放凭吊之念
菲儿天地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民.工' 的评论 : 哈哈哈,那就是你漏了我所有的篇喽:)喜欢看你的回国见闻。
民.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其实您啥都没漏,都瞧见了。

谢菲儿!祝好!
菲儿天地 回复 悄悄话 沙发,为什么我漏了回国的第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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